奧林匹亞的智慧女神 - 【第二章其之八】黑夜女神來訪

　　咯咯。

　　赫利俄斯的馬車才剛越過地平線，雅典娜位於神殿附近的小屋就傳來敲門聲。智慧女神被敲門聲從睡夢中吵醒，意識迷迷糊糊，身體更是被床舖的異常重力所吸引，久久未能從上面下來。然後她的意識慢慢遠去……

　　咯咯咯！

　　這次敲門比剛才用力，再次將雅典娜的意識從遠處拉回來。

　　「……誰啦……天剛破曉而已……」

　　眼睛還沒張開的智慧女神在床上輾轉又反側，始終不能爬下床來。

　　她嘴裡輕聲嘟嚷，似是跟外面的訪客說話，但顯然聲量不足以傳到外面，比較像是跟自己說話而已。

　　咯咯咯咯！

　　敲門聲繼續不斷。

　　「雅典娜？我是阿耳忒彌斯。我來找妳玩囉～」

　　什麼？

　　阿耳忒彌斯？

　　那個狩獵女神？

　　找我玩？

　　睡眼惺忪的雅典娜稍微坐起身來，貴為智慧女神的她腦袋還沒完全暢順地運作起來，暫時未能處理到現在的狀況。

　　此時，她聽到門外有另一道人聲，清脆地宛若銀鈴，但內裡帶點穩重的少女聲。

　　「阿耳忒彌斯大人，天剛破曉就來拜訪，實在有失遠迎。」

　　任何情況都能不慌不忙地交出得體的社交辭令，真不愧是尼刻。

　　交給她就好了……

　　腦內這樣想的智慧女神再次緩緩躺下來，閉上雙眼。

　　「雅典娜大人，我知道妳已經醒了，麻煩妳起來準備梳洗。」

　　闖了進來的銀髮隨扈輕力拍了兩拍雅典娜的肩膀，輕聲說道。

　　「……尼刻，妳沒看到我很累嗎？」

　　「難得妳沒跟人類的女孩滾床單還這麼累呢！我該欣慰大人妳終於戰勝慾望，可以努力工作了嗎？」

　　「尼刻妳這張嘴真是很討厭……我不就說過我不會對我提不起興趣的孩子動手了嗎？妳耳朵是被哈比的叫聲搞聾了是不是？再者，妳什麼時候見過我跟其他女孩子滾床單了？我認識妳之後幾百年來都沒做過這件事！」

　　「謝謝大人的讚賞。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大人請盡快起床，阿耳忒彌斯大人在外面等著。」

　　「我明明就沒有在稱讚妳⋯⋯」

　　金髮的雅典娜坐了起來，抓了抓蓬鬆的頭髮，便爬了下床，準備梳洗。

　　「說起來，大人妳為何如此疲憊？明明沒有跟人翻雲覆雨。」

　　「……尼刻，我真的要找天好好教妳說話。」

　　「莫非……大人妳徹夜自瀆？」

　　「妳無視我也就算了，說話愈來愈過份是什麼一回事！以前說這種詞彙還會感到害羞的尼刻到底去了哪兒？另外，不要再將我當成慾求不滿的淫蕩女神好不好！這麼淫蕩的只有阿芙羅黛忒好不好？」

　　「很久以前就死了……咳！我指是被大人妳荼毒太深了。」

　　「現在是在怪我的意思嗎？尼刻妳給我進來，我保證不捏死妳！我什麼時候荼毒妳了！雖然我老是在稱讚其他女孩子很可愛之類的，但是淫穢的詞彙我從沒掛在嘴邊的！」

　　「大人妳真的要好好回想起醉酒時的發言⋯⋯另外，我對大人妳的裸體沒有興趣。還是高貴的智慧女神大人廢到要人幫妳洗澡？」

　　「這倒不用。不過說起來，很久沒泡過天然溫泉了⋯⋯」

　　「如果大人希望的話，我可以去找一找。」

　　「嗯，麻煩妳了⋯⋯現在沒有熱水真的不夠舒服。」

　　「嗯⋯⋯所以大人妳昨夜在做什麼呢？」

　　「我在製作樂器，桌面有兩個成品，妳看看哪個比較好？」

　　尼刻依照雅典娜的說話去找，果不其然發現她所說的試驗品，附近的地板上散滿了各種不同形狀，但構成概念相差無幾的東西，估計是失敗之作。試驗品是兩支長管，上面都鑽了好幾個洞。尼刻對音樂談不上專門，但姑且也懂得彈里拉琴，眼前的東西……相信並非由弦線的震動產生聲音，而是借用奏者吹氣和指頭遮蓋各個洞而產生不同的聲音。

　　「一種橫向，一種直向。尼刻，妳覺得哪種比較好？我自己比較喜歡橫向的就是了。」

　　「……大人，妳不要認為以認真的語氣說話我就不知道妳是想間接接吻。」

　　「……尼刻，妳不說我都沒想到。」

　　「咳！」銀髮的勝利女神假咳一聲，不知是不是為了遮羞，「不過，這種樂器吹奏起來面頰應該會跟雙管笛一樣會漲起來的。大人妳不怕演奏時會很難看嗎？我記得大人妳不喜歡雙管笛的原因就是很難看。」

　　「……尼刻，妳現在是說我醜的意思嗎？」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只不過……」

　　「聽好，這種笛的送氣方式跟雙管笛不同，面頰不會漲起來。再者，我這種美女演奏起來絕對會充滿氣質和美感！跟雙管笛不同的，跟雙管笛！」

　　「我沒否認過大人妳是美女，但……唉，算了，多說無益。」

　　當主僕兩人在隔空對話的時候，屋外同樣傳來交談聲。其中一人自然是在等候的阿耳忒彌斯，另一道聲音⋯⋯尼刻不曾聽過，正在浸浴的雅典娜記得自己聽過，卻忘了在什麼地方聽過，因此不敢肯定聲音的主人是誰。

　　不過既成熟且溫柔的女性聲線，更能夠相當自然地跟狩獵與月之女神交談的人屈指可數。

　　雅典娜從浴池裡出來，抹乾身體後就立即披上白袍開門迎賓。

　　果然不意外地，門外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早已見慣的阿耳忒彌斯，另一位客人的個子明顯地比狩獵女神或是雅典娜要矮，甚至連自命於天神之間屬於矮個子的尼刻也比她稍微高半個頭有多。

　　「很久不見了，勒托。」

　　雅典娜面上掛著萬年不變的笑容向身披如同夜空般漆黑長袍的女性打了一聲招呼。

　　天底之下能夠跟高傲的阿耳忒彌斯自然不過地交談的天神不多，以尼刻直到為止的觀察，大抵只有眾神之王宙斯、智慧女神雅典娜和面前的黑夜女神勒托⋯⋯同時是阿耳忒彌斯的親生母親。

　　「哎喲，雅典娜！果然跟我的記憶中相同，跟墨提斯長得一模一樣。」

　　「眾神經常都這樣說。」

　　「嗯⋯⋯不對，妳長得比較高，胸部也比較大。另外是雙眼，墨提斯是如同紅寶石般的鮮紅色，而妳則是如同湖底的灰藍。不過⋯⋯仔細地看，真的好像⋯⋯」

　　「咳！」阿耳忒彌斯造作地假咳一聲，「媽媽，妳⋯⋯早就認識雅典娜嗎？」

　　「當然認識！沒有她跟海王，我早就被天后害死了！哪還可以站在這裡？當日我還以為是我陣痛太辛苦，見到墨提斯的幻覺，沒想到女兒長得如此相像⋯⋯」

　　說起來，當初去森林找雅典娜的時候確實有提及過這件事。

　　「當初我想讓妳來當這孩子的教母的！可是妳不知道去了哪兒！」

　　「教母……勒托，論輩份，我可是這孩子的姐姐啊？」

　　「呃！仔細想想，的確是呢……」

　　「這方面先不談，是什麼風將妳帶來雅典呢？勒托。」

　　「空虛寂寞覺得凍。」

　　「……什麼？」

　　「沒什麼⋯⋯就只是我兩個孩子都不常來拜訪我。阿波羅也就算了，最近連阿耳忒彌斯都這樣⋯⋯身為母親的我很傷心⋯⋯我又沒有多少可稱得上是閨密的朋友。」

　　「哦～原來如此。」

　　智慧女神面上掛著比平日更壞的笑容，看向站在旁邊的阿耳忒彌斯。

　　「什，什麼啦⋯⋯我作為主神，還還、還是有工作要做啦！」

　　「恕在下無禮，阿耳忒彌斯大人是出了名三界的事全都不管的主神，只會關心自己的狩獵活動。我實在是不知道阿耳忒彌斯大人突然之間有重要的工作，剛剛聽到大人說要找雅典娜大人去玩，原來只是因爲阿耳忒彌斯大人不懂得說工作這個詞彙，誤會了大人，實在是萬分抱歉。」

　　「尼尼、尼刻！」

　　「果然是這樣⋯⋯難怪最近的話盡是雅典娜，原來所謂的工作是來找姐姐去玩。我還以為阿耳忒彌斯真的有工作來雅典城去辦。」

　　勒托聽後也沒有什麼特別表示，只是微微垂下頭，露出沮喪的表情。表達得十分誇張，顯然是將自己的感受呈現給別人看。

　　特別是站在旁邊的阿耳忒彌斯。

　　「所以我就說尼刻的嘴巴很討厭。」

　　雖然掩住嘴，但智慧女神彷彿連眼睛都在笑，使阿耳忒彌斯感覺很不自在。當下的她卻不敢動氣，一來是因為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好，二來她不想被勒托看到自己不成熟的一面。

　　換作是平日的她，老早就跺腳不斷呱呱叫。

　　「老是站在外面聊天實在不太好，不如到屋裡再聊吧？」

　　「不必了，雅典娜妳應該還有工作的吧？佔用妳太多時間不太好的。不過倒是妳，沒見幾百年，好像比以前開朗不少，是我的錯覺嗎？」

　　勒托如是說。

　　「這方面⋯⋯都是托這孩子的鴻福。」

　　指向身旁的尼刻，雅典娜如是說。

　　「噢，確實尼刻看起來跟別的仙女不一樣。」

　　「嗯，嘴巴特別討厭、特別煩人的那種。尼刻，可以幫我送勒托回去嗎？」

　　「啊，不。我會送媽媽回去的了。」

　　「哦？妳不是來找我玩的嗎？」

　　「總、總之我會送媽媽回去，不用妳多事！」

　　「說起來，雅典娜。」當阿耳忒彌斯準備送勒托回去萬神殿之際，勒托轉身叫住了雅典娜，「妳是怎樣梳洗得這麼快的？」

　　「媽媽妳突然講些什麼啊！」

　　「不，阿耳忒彌斯，妳想想⋯⋯這裡是山頂啊！沒有河川湖泊，雅典娜顯然是洗過澡才出來見我們的，不是嗎？」

　　「這樣說起來的確是這樣⋯⋯」

　　「我有私人浴池。」

　　「浴、浴池？」

　　「勒托，如果妳想要的話，我改天登門拜訪。」

　　「不，雅典娜，即使妳是智慧女神也不代表妳可以建造一個浴池的吧？」

　　「只要不介意花一點時間的話，我可以親手幫妳造，我指每一個部份都由我親手造。」

　　「我發覺雅典娜妳真的很會吹牛⋯⋯」

　　「恕在下無禮，阿耳忒彌斯大人，此言差矣。雅典娜大人是工藝女神，技術絕不比赫菲斯托斯大人差的。」

　　尼刻忽然插話。

　　阿耳忒彌斯覺得這個侍女有時候真的很沒禮貌。

　　「真的假的？」

　　「只是大人平時很懶，而且沒有足夠的設備而已。」

　　「奧林匹斯山的話，我可以借火神的工房和技師，應該不出兩日就可以完成。啊，對了，如果是奧林匹斯山的話，應該可以提供到熱水⋯⋯」

　　「既然如此，等妳方便的時候來可以嗎？」

　　「當然。我來之前會先用貓頭鷹聯絡的，不用擔心。」

　　智慧女神笑著點頭回應。

　　收到回覆之後，勒托就在女兒的陪伴下離開神殿範圍，啟程回到奧林匹斯山的萬神殿去了。

　　「⋯⋯大人，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當兩位天神的背影完全消失於視線範圍之內後，尼刻問。

　　「講。」

　　「妳是怎樣看阿耳忒彌斯大人的？」

　　「嗯？不就超級任性野蠻但純真可愛的同父異母妹妹？」

　　「真的嗎？真的只是這樣嗎？」

　　「當然了⋯⋯嗯？妳吃醋嗎？我的監察者？」

　　「不，我只是好奇心作祟而已。」

　　「妳該不會以為我會以戀人的姿態喜歡上阿耳忒彌斯吧？不會不會。」

　　笑著，雅典娜以修長的食指按了按尼刻的鼻頭。

　　「嗯～該來想想如何引熱水去浴場了。」

　　伸了個大懶腰，智慧女神就回到居所裡去。

　　「⋯⋯號稱智冠天下的雅典娜大人⋯⋯竟然在這種地方很遲鈍？」

　　銀髮的監察者看著主子剛關上的門扉，低聲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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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造船業的興起，雅典城週邊的海上交通都變得繁忙起來。其他人類的城邦都紛紛向雅典訂造和學習，甚至大海對面的埃及人也不時到來交易，令這個由智慧女神所守護的城市一天比一天繁榮。

　　不過這種景況卻令一位天神甚為不悅。

　　他是海王波塞冬。

　　波塞冬透過面前貝殼狀的魔鏡觀察著海面的狀況。人類的船隻愈來愈多，不單是運載人類的，還有捕魚的，人類的勢力再也不只是侷限於大地，已經慢慢向海洋伸展了。

　　本來波塞冬對人類在這方面的活動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每當他想到這些人類所信奉的主神不是自己，而是雅典娜的時候，無名火就上來了。葡萄酒也不自覺地喝多了幾杯。

　　「這些人類沒有本大爺的許可怎可以隨意動神聖的海洋！」

　　「大王因何事憂愁？」

　　一個頭留長髮、身材玲瓏妖豔的女性從不遠處走來。她的雙眼金黃，彷彿在夜中都會發光發亮，擁有一種令人難以轉移視線的魔力。她坐到波塞冬的大腿上，輕撫海王健碩的胸膛，輕捻他濃密漆黑的鬚髯，使對方體內的酒精似是更強幾倍，精神恍恍惚惚，顯然已經是醉了。醉的不是美酒，而是美色。

　　「噢，安菲特里忒，我親愛的安菲特里忒。」

　　海王以粗壯的臂彎將妻子牢牢抱進自己的懷中。

　　「本大爺每次舉頭看到人類的船就很不高興了……」

　　「哦？大王是不喜歡人類向海洋進發嗎？」

　　波塞冬沒有回應，人類的勢力往海洋延伸對作為大海統治者的他來講是歡迎和厭惡兩種感情同時兼備的。若是人類將自己的生活圈子拓展到海洋的話，作為海神的波塞冬將會有更多的管轄範疇。哪個天神不想自己受到更多人類的信奉呢？不過，人類是一種不會改變自己來適應環境，反過來是改變環境讓它來適應自己的生物，單是想到這一點就令波塞冬頭痛不已。

　　人類會破壞、污染美麗的大海嗎？

　　大海的生物會被人類消滅嗎？

　　愈是想，頭就愈痛。

　　「還是說大王仍然為了那個城市的主權而不高興吧？」

　　海后跟海王耳語問道。

　　波塞冬依舊沒有回應，但面部的表情卻告訴了懷中的安菲特里忒一切。

　　「不過這是智慧女神堂堂正正贏來的，要是因為不服結果而去騷擾她的話，不就是等同違背宙斯的意思⋯⋯」

　　「若是如此，海王無需擔心！」

　　此時，一道雄壯的聲音從宮殿的大門傳來。海王夫妻同時望去，見是披著黃金鎧甲的戰神阿瑞斯。他來到寶座的面前輕輕行禮後，賊笑著道：

　　「我們只要利用海獸威脅一下她的城市就可以了！」

　　「威脅？那個野丫頭是智慧與戰爭女神，怎麼會吃這一套？」

　　「雖然那個女人的武功確實跟我不分上下，但她沒有能力應付海獸般巨大的生物。要是她向老爸求救，不就證明她沒資格擔任都市的守護神了嗎？要是她不自量力地應戰，直接要海獸將她吞下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