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有人建了關住一億人的冷凍庫 - #41 Recall-坦白（上）

「喂......醒醒......」

「不是說不喜歡廚房的嗎？現在怎麼賴在廚房裡不走？」林和晨記得前幾天她拒絕幫忙的時候，還說自己討厭廚房，這下卻自己跑到廚房裡來。

他用食指戳了戳茉雪的臉頰，茉雪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喂，你怎麼這麼喜歡到處睡覺......一時跑到我房間，今天還跑到廚房來。你是有渴睡症嗎？」

聽到這句不對勁，茉雪馬上從睡夢中驚醒了起來。

果然......還是這句最有殺傷力。

林和晨默默記下，心想這對付茉雪的武器大概可以再用幾個月、幾十年、一輩子也沒問題。

看到睡眼惺忪的茉雪獨自坐在廚房的角落，林和晨總覺得有點奇怪，防火門突然被莫名其妙地放了下來，不但如此，門還是從外面鎖上的。

換句話說，茉雪很大機會是被人反鎖在了廚房。

「你怎麼在這裡？」茉雪一時回不過神，眼睛眨了好幾十下，才勉強從剛才的夢境走了出來。

「安娜......她去哪兒了？」茉雪睡眼惺忪，眼見之處就像被蓋上了一層薄霧，就連眼前人也不怎麼清晰，但她還不忘喊著那個英國小女孩的名字。

「你教室的孩子？她不見了？」林和晨一臉疑惑，又拿出了一台手機出來。

茉雪看了看，那的確是自己幾個小時前還在找的手機。在門口找到手機的話，那就更加證實了她是在跟小女孩對話的時候落下的。

她有點頭疼，但看到林和晨之後又不想說任何一句話。

她與他的距離總是無比微妙，偶爾像是在不斷遠離彼此，偶爾又像是兩條互相看著彼此的平行線，偶爾又不斷往對方靠攏，當中......有喜、有憂、有惜、有恨。

此刻，她只想到她今天早上在游泳池的憤恨。

他當時手那麼一抓，簡直把她平時藏在冰底的狂流都激了出來，當下眼底下只剩下騰騰燒著的怒火，她到現在為止也不想理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真的沒有辦法再跟眼前的這個男人嬉皮笑臉、粉飾太平。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種類的冷靜、瘋狂，一夜血雨交加、顛倒翻覆之後，還若無其事地笑著。

「啊，對了，我在門口找到這個，是你的吧。那個......你要不要跟我回去醫療室坐坐？你真的看起來不太對勁......」

茉雪一言不發，只是別過頭，自己扶著櫥櫃的鐵框邊站了起來。她坐在地上足有三四個小時，雙腿一時麻了，竟要借力才能站穩。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對林和晨一屑不顧，只在凝固的氣氛中留下一個冰冷的眼神。

「嗯？」他現在才明白，原來她還沒有消今天早上在游泳池的氣。

他的確錯了。

不發怒便當人家紙老虎，能留在老教授身邊的幫手，豈有哪個好騙的？

他卻一時誤判，以為她是嚇唬一下就可以矇混過去的對手。

她的心，甚至可以是比威廉更複雜的，因為她懂得完美的隱藏。有時像平靜的湖面，有時又像驚濤拍岸，濁浪排空。

他以為她像以前的自己。像，真的太像。

就連那份心境，那雙明徹的眼眸也是一模一樣，同是不喜歡被騙，不喜歡被嚇唬，不喜歡被控制。

「對不起。」林和晨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應該繼續用謊言建立起兩人之間的關係。

「來，跟我去一個地方，我會給你一個答案。」他的眼神變幻，如星夜下的潮汐，無聲地湧進了她的世界。

「來填補你那夜的記憶，告訴你，所有關於我的真相。」

L區，醫療室。

空氣中飄著的藥水味、打在臉上的冷風，對茉雪來說無比熟悉、深刻。

櫃子上放滿了一排排的白色瓶子，圓柱瓶子上一律貼上了手掌大的標籤。數十個瓶子按照數字或者英文字母排列，乍看之下十分整齊，就像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不過，那排藥瓶之後，似乎還有一層深褐的板櫃，不知藏著些什麼。

第一天晚上，她就是被林和晨抱到這裡來的，躺了大半個晚上，之後再帶到他房間的。

當然，當天晚上的事情，包括這些，現在都不應該存在在她的記憶裡。根據老教授的「劇本」，她現在應該是不記得第一天當晚發生的事情，然後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事物，假裝自己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不起，茉雪。」他表情凝重，想要開口說話，卻又想不出該怎麼表達那晚的事情。

「其實第一天晚上，你跑進來了我的房間，你沒有睡了一整晚......你晚上八點就醒了過來，當晚K區有人找你......」林和晨一別以前的巧舌如簧，有點糾結地說起當天的事。罪惡感湧上心頭，他說得有點結結巴巴的，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重組當天的來龍去脈。

該怎麼承認自己對她說了這麼大的謊？瞞住了她這麼多天，卻沒有一刻打算向她誠實。到現在這一刻，他才因為茉雪的暴怒，良心發現，敞開心扉，道出真相。

犯下罪行不可怕，但面對自己的錯誤才是最困難。

「當晚，你去了K區，無意中揭破了他們私藏人口的事實......我......我......」坐在膠椅上的林和晨咬著自己的嘴唇，良久都不願意說出那句話來。

這句話也許對茉雪來說，只是一場像是完全沒有經歷過的風雨，她可能早已忘記當日的恐懼、不安。但對他來說，卻是一道鮮活的血痕。疼痛，是屬於此刻的。

他為了這個謊言，編織了更加多的謊言。

包括會議室門外的那封信，那是他為了覆述一次當初中東人的要求而自己寫的。

還有無數個為了覆蓋真相而被製造出來的虛言。

他騙著她的，就像一個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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