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但我們要去哪裡?」
「和現在陰間大部分的平民一樣,離開H城地府。」
周頌生看到霍詠嵐的表情沒精打采,問候她道:「還很痛嗎?」
「嗯……而且上面的H城這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別垂頭喪氣,我們還是要去救H城的。剛才我沒有時間和你解釋,你不去天堂,H城現在的確會死更多人,但我們還沒輸啊。只是我們目前要做的事會比較迂迴,花的時間會比較長一點。」
「你的意思是?」
「北海道醫學大學那邊有你的病毒研究資料吧?」
「有的,我有將研究資料上載到他們的伺服器上。」
「那就好了。告訴你一件事,我除了在你的屍體上畫了一道符咒外,還將你的鮮血放掉,裝入了兩個汽水瓶內。我給了黃若綺,叫她命人親手送過去台灣。」
「為什麼是台灣?」
「因為黃若綺她們在台北也有一家華都戲院啊。」周頌生續道:「雖然你的人血已經不太新鮮,但我想再加上你現在的鬼血,應該還是有足夠的基因資料可以提煉出疫苗吧。所以我們先逃過去台灣,然後接下來的一切就看你了。」
「那太好了!」
「過了這一關,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霍詠嵐又鼓起精神來。
「還有,你用過手槍嗎?」
「用過,我大學的時候有玩過一下射擊,但後來沒什麼興趣就沒再玩了。」
周頌生將一把上滿子彈的手槍交到她手裡:「你也要開始保護自己了,現在H城陰司裡,來找我們的不是鬼差便是復興教的人,所以在上到去台灣的船前你和我都會非常危險。」
霍詠嵐拿著槍的手微微顫動:「好吧,但我實在有點怕。」
「怕也沒辦法,好好保護自己,你會用手槍對我幫助很大。」
說時遲那時快,霍詠嵐突然舉起手槍,瞇起雙眼以頗為生疏的姿勢對著周頌生身後尖叫著連開了兩槍。周頌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到一個拿著步槍前來偵察的復興教教眾閃到了一旁,他快步追了過去,用武士刀將對方斬倒在地上。
霍詠嵐一臉茫然:「嚇死我了,他剛才用槍指著我們。」
「嗯,就是這樣,你做得不錯呀。但不要兩隻眼睛都瞇起來,重心手臂那邊的眼睛要張開,開槍時不要尖叫,手再直一點就更好。來吧,我們要立刻離開這裡了!」
兩鬼坐上了周頌生藏在附近的黑色重型電單車,快馬加鞭,以極速駛向南島最東方的赤澳碼頭。
(二)
人去世後或再入輪迴、或上天堂下地獄,甚或因種種緣故而流落人間,陰間的人口不到陽間的十分之一,故此雖然此刻正值亂世,夜城陷入一片赤火烈焰之中,城內的交通依然暢順。
重型電單車之上迎面襲來時速超過三百公里的疾風,狂風從安全帽與擋風鏡間的罅隙滲入,風切聲大得令人暈眩。霍詠嵐連一呼一吸都顯得特別吃力,她竭力抱緊周頌生的腰,兩人試圖以速度擺脫所有公路上的追兵。
周頌生大聲喊道:「還可以開槍嗎?」
「可以吧,但這樣不會射得中的。」
「不用命中,儘管對著他們開槍吧。」
霍詠嵐用燒傷了的左手緊緊抱著周頌生,右手拿出手槍,手因電單車飛速行駛帶來的壓迫感而無法伸直,霍詠嵐內心不停和自己說要加油和更勇敢,這樣才可以和周頌生離開目前這座危城。
眼睛好不容易和手臂、準星及追來的兩輛復興教的電單車排成一直線,她開了一槍,強大的後座力讓槍身歪倒,子彈遠遠偏離目標。她放鬆全身繃緊的肌肉後,才又緊握槍柄,凝住呼吸,再對著目標開了兩槍。似乎仍然沒有直接命中,但兩輛目標電單車已經失控撞在一起,兩個騎士和兩匹鐵馬倒在悠長的公路中翻滾滑行了一段長距離,並在柏油路上擦出火花,未幾已遠離視線範圍。
螞蟻剛逃出了熱鍋,卻又掉入火堆之中,兩人前面出現了鬼差設下的大型路障,三輛警車和六七個鬼差離遠揮著指示燈,示意超速行駛的黑色電單車停下。
霍詠嵐道:「這個要開槍嗎?」
「這個不用,但你抱緊我一點,千萬不要鬆開。」
周頌生緊握斷水切,同時加緊催動咆哮著的引擎,恍如戰場上最前線的鐵騎士,一鼓作氣向鬼差衝過去。刀光在黑暗中閃爍了三遍,黑馬已經突破障礙揚長而去。路障被斬開一半撞倒在地上,而其中兩個鬼差在回頭再看黑馬時,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傾斜了三十度,痛楚還未來得及傳送到腦部,他們眼前已經一黑,腦袋都成了滾地葫蘆,沒了腦袋的兩個身軀變成藍色的噴泉,霎時蔚為奇觀。
周頌生這一斬又觸動了鬼差的注意,讓H城大部分可動用的警力都集中了在他和霍詠嵐身上。城內到處的濃煙、火頭、槍聲、砲擊聲,與警車的藍色訊號燈和嗚嗚警號合奏出長夜裡的一闕混沌樂曲。
不久之後,黑風和殘雲的車隊就在他們後面,如同餓狼一樣緊貼追趕著。
(三)
快到赤澳碼頭之際,對頭的行車線突然又冒出了另一大隊鬼差。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周頌生唯有將電單車停在路旁,牽著霍詠嵐的手和她雙雙隱入懸崖樹叢中一條既狹小又沒有圍欄的懸空棧道繼續前行。
「再忍耐一下,船就停在前面不遠處。」
霍詠嵐還未回答,便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的右腳小腿被追上來的殘雲開槍射中,子彈擦過了腿上的肌肉,雖然沒有傷及腿骨,但她人已經跌到在地上。
周頌生連環開了幾槍還擊,然後揮刀和用地獄火將後面的一截棧道破壞燃燒,再扶起強忍痛楚的霍詠嵐繼續前進。
可惜,人生有時就是這樣,上天為你留下了一扇窗,卻又關掉了你前面的一道門,他扶著霍詠嵐蹣蹣跚跚地走了不久,前面的一截棧道竟早已被人毀壞而憑空斷掉,碼頭已經在視線之內,然而眼前卻是二十幾米高的深淵。
秋風急勁,浪濤洶湧,夜浪拍打在崖壁上發出沙沙響聲,迴盪之際在海面畫出朵朵浪花。
這次換了周頌生轉身擋在霍詠嵐的前面:「要來的始終要來。」
暫時能夠追上來的就只有黑風和殘雲,狹長的棧道只能容許一人通過,黑劍和斷水切兩刃相對,月光映在浪潮和刀刃上,凜風無情地吹著,沒人再說半句說話。
沒有再使詐的餘地,腦海已經想不到任何計謀,然而周頌生毫不採取守勢,霍詠嵐就在他身後,他連一步都不想要退讓。
黑風作為H城地府的頂尖劍客,勢要將周頌生斬殺;殘雲為了之後的仕途,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捉到霍詠嵐。
而霍詠嵐,她卻連繼續站起來都已感到萬分為難,身體不住冒出冷汗。
「怕也沒辦法……你會用手槍對我幫助很大……不要兩隻眼睛都瞇起來,重心手臂那邊的眼睛要張開,開槍時不要尖叫,手再直一點就更好……」
話雖如此,但周頌生和黑風的身法,又豈是霍詠嵐漂亮的眼睛和生疏的手可以追趕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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