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獄回來，保護每年來我墳前獻花的女孩【連載版】 - 第十七章，校園夜話

（一）

鬼眼中的午夜H城，街上只比以往熱鬧了一點，稍稍多了些身上微泛藍光，死去了的路人，並沒有想像中可怕。

周頌生說：「規則和白天的世界差不多，不去惹是生非就沒問題了。」

霍詠嵐問：「總有恐怖的鬼吧？」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gb4IvkZm
「當然，正如活人也有可怕的。」

「你見過很多可怕的鬼嗎？」

「嗯，但你可以放心，比我可怕的鬼其實不多。而且以往你未開天眼時，他們就已經存在了。」

夜未央，一人一鬼踏著熟悉的小徑，轉入H城市區中一個清幽角落，走著走著，已來到以前的校園附近。一切都似曾相識，古舊街燈發出曖昧的柔光，吐露著昨日的氣息。

路邊是曾經散步無數次的公園，前面是上學必經，走過不下千百遍的小天橋。謐靜的橋上，微涼夜風送來片片回憶，落在一對重逢的故人身上融化成水，滋養乾涸已久的心靈。

周頌生笑道：「謝謝你陪我來這裡，感覺就像回到從前一樣。」

「不，不一樣，以前你不會這樣和我說話的。」

「對，少年時我嚴重缺乏社交能力呢。」

「我陪你的時候，你好像很喜歡說謝謝。我很記得以前和你第一次出來時你也有謝謝我。」

「嗯，因為我真的有想感謝你的感覺啊。」

H城寸金尺土，像某某紀念中學這等名氣不大、錢又不多的中游學校，獲得的土地面積自然不廣，校方並無僱用晚間管理員。一直以來，只靠免費讓願意留在學校內過夜的校工住在這裡，叫他們順便看門，還有在學校操場裡養了幾隻大狗。

踏著石板路，來到滿佈藤蔓的圍牆下，霍詠嵐問：「我們到底要怎樣進去？爬牆入去的話，操場上的狗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周頌生笑道：「希望學校的傳統沒有改變吧。」

一人一鬼轉到學校正門，周頌生伸手進去校門長樓梯旁邊的花盤底，竟然撈出大門的鑰匙直接開門進去，然後得意洋洋地說：「我們還是學生時，他們就這樣做了。」

「真想不到進來會這麼容易啊。」

學校每層的走廊都仍然開著一盞照明燈，而且盡頭的自動售賣機在微微發出亮光。

「要喝點東西嗎？」

兩人買了兩罐熱豆奶，然後靠著依稀的燈光，走到二樓圖書館外面的露天茶座休息，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荷花池。周頌生將圖書館裡其中兩盞檯燈開了，透過玻璃窗隱若照亮著外面的桌椅。

「上次在這裡喝茶，簡直好像是幾百年前的事。」看著在喝豆奶的周頌生，霍詠嵐好奇問：「鬼也可以喝豆奶嗎？」

「可以啊，不過就是消化和吸收不了而已，吃喝一般都沒問題。」

「從這點看來，似乎死了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周頌生苦笑：「千萬不要這樣想，除非確認死後能夠上天堂，不然還是不要死比較好。而且，如果要輪迴的話，所有現世的記憶都會消失。」

（二）

月亮的倒影落在荷花池上，看得到觸不著，抽象如詩。人鬼並肩緊貼坐著，靜夜中看著孤寂的操場，霍詠嵐說有點累，挨在了周頌生的肩膀休息。佳人的秀髮散發著溫暖的花香，周頌生的心情很復雜，因為他知道人和鬼不能在一起。

「在醫院的天台時，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是的，霍天豪不是我的親生爸爸，我原本是個孤兒。」

「喔，我竟然現在才知道。」

「這樣的事原本就不會到處跟別人說嘛。我的爸媽都不能生育，所以媽媽領養了當時只有三歲的我，後來還再領養了弟弟。」霍詠嵐續道：「我現在是大學的研究員，但小時候喜歡學習科學，其實是為了得到他的注意。」

「喔？」

「嗯，我小時候就感覺到爸爸不太重視我。後來我發覺領養我原本並不是他的主意，只是媽媽堅持要這樣做。」霍詠嵐對著周頌生一笑：「你認識的我似乎很乖吧？」

「我是這樣想沒錯。」

「高中時我可做過一陣子不良少女呢，就只是為了吸引父親的注意。」說到這裡，霍詠嵐凝視著遠方出神了幾秒：「我還試過故意在爸爸的實驗室裡抽煙，這可算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

「為什麼？」

「爸爸工作那種實驗室是嚴禁抽煙的，我就那麼一次便引起火災了。你看到我爸爸的臉，就是那次意外造成的。」

「嗯，那大家一定很不好受。」

「對呀，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很久，但我到了現在還是非常非常的內疚。」

周頌生沒有說話，卻張開臂抱住了霍詠嵐。

「爸爸燒傷後就更加憤世嫉俗，對環保越來越執著，但對人就越來越難相處，我媽媽後來也和他離婚了。」

「你該不會認為爸媽離婚是你造成的吧？」

霍詠嵐眼睛泛紅，苦笑了一聲：「我那時的確是這樣想，所以為了安慰爸爸，我和他一起睡作為補償，也讓我自己覺得好受一些。這種關係一直維持到我十八歲那年有了男朋友為止。這就是我的過去了。」

「容許我八卦一下，是他勾引你？」

「他本來說躺在一起聊聊天，但說的話卻越來越不正經......」

「嗯，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面對著霍詠嵐的真心，周頌生嘆了一口氣。兩人一時無語。

「你介意嗎？」

周頌生搖頭：「不會啦，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而且我人也死了，還介意個什麼。」

「那就好。」

「不過，現在的我其實不能陪你很久。人鬼長期在一起，生者會折壽的，你會活不長久。我本來只是想去看你一下，想不到就留到現在了。」說罷，便慢慢鬆開了抱著她的手，荷花池上的月影也被烏雲遮蓋起來。

（三）

良久良久，霍詠嵐低頭不語，沒有看著周頌生，也避免對方看到自己的臉，彷彿時間和傷心都凝住了在眼眶，可惜任她如何竭力忍住，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滴了下來。

周頌生也忍著沒有安慰她，而是繼續道：「另外，我得罪的人不少，在H城也不能久留。這次事件結束，確保你安全後，我就會去日本退隱。」

兩人靜默了半晌，十幾秒間，霍詠嵐已經哭得整副臉頰上都掛滿了淚水。

她思考了半天，最後還是堅強地伸手擦乾眼淚，再主動牽著周頌生的手。

雖然愛哭，但流淚只是為了宣洩情緒，霍詠嵐從來都不是懦弱的女人。

周頌生說：「你會早死的。」

「反正現在距離去日本剩下的日子也不多。這種環境，你總不能掉下我吧？」

「絕對不會。」

兩人的手緊緊握著，決定了在去到日本之前的這段短暫時間，大家都在一起。

周頌生道：「好啦，快天亮了，鬼不能曬太陽的，我們回家吧。」

（四）

在巴士之上，你儂我儂，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恍惚要從上帝手上搶回那本應發生的年輕愛情，大家天南地北的聊起了很多事，話題最後還是落在目前兩人的情況上。

「小嵐，你知道追殺你們的是什麼人嗎？」

「我不知道，爸爸和章叔叔也沒有提起，我也是在夜店那晚起才開始被襲擊和察覺到這件事。」

「他們是地府的人，夜店那晚和剛才隧道裡的都是鬼差，而在醫院天台的就是他們僱用的殭屍。」周頌生續道：「我看復興教那種架勢，他們是認為地府一定要殺死你爸爸才會罷休。而你就比較次要，所以你暫時離開你爸越遠越安全。」

「鬼差為什麼要殺爸爸？」

「當然是和現在的瘟疫有關了，不過我也不理解，地府絕對不會想這場瘟疫繼續，但為什麼他們要阻止你爸研究疫苗呢？」

「那就奇怪了，我爸爸根本沒有在研究疫苗啊，全H城有疫苗研究設備的實驗室只有兩間，一間在科技大學，另一間在我工作的H城大學。兩家大學的消息和資料是互通的，研究隊伍的成員沒有我爸。爸爸兩年前就轉為研究地球科學，推廣環保了。」

「嗯嗯，環保方面我知道，而且資金來源是復興教會。」周頌生續說：「這樣就更不知那一面是人，那一面是鬼了……總之你爸現在最安全是留在復興教。另外，我們一定要查到這件事情的真相，不然就會任人擺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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