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池裡不會游走 - 女孩們的機密作戰

——任務開始。

我和三個人互相交換了眼神，便迅速拖著詩晴走到音樂教室，靜待手機的消息。

第一個任務並不困難，是在大家都離開的教室拿出成績單，果然才剛打鐘，手機就傳來小安已經把成績單交到阿璇手上的訊息，不久小安飛奔進入了教室，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她幹嘛？」詩晴顯然沒看懂小安的讚，一臉困惑。

「她滑壘進教室很開心吧？」

小安本來就常做出大家無法理解的舉動，我這麼說，詩晴也就不再懷疑。

期末考後的音樂課非常輕鬆，老師播了音樂劇《伊麗莎白》的影片，不管大家要睡覺要偷偷做什麼都無所謂，為即將升上高三的我們留下最後的慈悲。

可惜音樂劇的內容完全沒有進入我的腦袋裡。

不知道阿璇進行得還順利嗎？

有沒有成功找到成績單上的字體？

「剛剛那首歌是我很喜歡的橋段呢。」

詩晴全神貫注地看著音樂劇，上次有聽她說小時候參加過合唱團，不難想見她會對音樂劇這麼熱衷，盡是一些很有品味的興趣。

「嗯嗯真的。」

我隨口做出回答，不禁有點心虛，還好她大概也沒期待我做出什麼充滿深度的回覆，繼續看著影片。

我不時抽出手機，偷看有沒有訊息，不過始終沒有消息，已經過了十五分鐘，是碰上麻煩了嗎？

孟青：『阿璇，還好嗎？』

季玥：『比想像中更難，不過已經快好了，不用擔心！』

「怎麼了？」

詩晴發現我的異樣，轉頭看我，我趕緊收好手機。

「只是剛剛收到簡訊而已，沒事沒事。」

她沒說什麼，注意力轉移到影片上頭，我忍不住要感謝音樂老師選了一部她這麼感興趣的影片。

終於，阿璇帶來了捷報，第二階段的任務也完成了！

離下課還剩三十分鐘。

以暄：『不妙了，影印室的負責人剛剛出去了，還把影印室鎖上』

大家安安：『真的假的（雪豹驚嚇）』

以暄：『我去隔壁辦公室問問有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

孟青：『麻煩妳了』

以暄：『本來另一個老師說可以幫我印，可是負責人好像把鑰匙也跟著帶出去了……（柴犬傷心）』

不是，在這種關鍵的存亡時刻，影印室的負責人到底跑去哪裡啊！

以暄：『要是為了印成績單特地去拿備用鑰匙反而很奇怪，而且現在還是上課時間』

大家安安：『真的』

孟青：『看來要執行B計劃了』

季玥：『我們有B計劃？（水獺問號）』

大家安安：『沒有吧，阿青妳沒跟我們說啊』

孟青：『對，我現在正要開始想』

……………

被大家刷了一排憤怒表符。

孟青：『（狐狸無辜）』

孟青：『下一堂課是化學課，老師應該是要檢討這次的題目，考券已經在她書包，我會想辦法先幫她拿出來，不讓她檢查書包』

季玥：『她不會覺得妳翻她書包很奇怪嗎？』

以暄：『不會吧，她不是也很常幫阿青整理衣服』

季玥：『說的也是』

孟青：『……總之，看來這裡只能先進行到這裡，妳們兩個先回來吧』

在傳完訊息之後過了幾分鐘，大暄和阿璇一起進了教室，她們和老師解釋是去保健室，老師也沒說什麼，讓她們回到座位上。

方喬欣疑惑地看了阿璇一眼，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是大暄陪她，不過應該不會怎樣吧。

阿璇經過我的座位時，小小地對我比了個大拇指，詩晴轉頭問我：「她幹嘛比讚？」

「她去完保健室身體比較舒服了吧。」

「那就好。」她點點頭，不疑有他。

再度蒙混過去了。

音樂課結束，在任務還沒順利完成的情況下，我的心充滿著忐忑。

「妳還好嗎？身體不舒服？」

詩晴的觀察總是很細微，一定有看出我表情的凝重。

「沒有啦，我只是很在意後面的劇情。」

這個理由真完美，音樂課只有短短五十分鐘，音樂劇播不完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家有這片的藍光，下次要來看嗎？」

原來她早就看過，那剛剛還看得這麼投入，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部音樂劇。

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開口邀請我去她家，她的房間會是什麼樣子呢？肯定跟教室裡的書桌一樣一絲不苟吧，然後會有很大的書架，上面塞滿原文小說。

會不會見到她的家人？害她變成那個樣子的傢伙？會是像阿璇的家人一樣，對客人那麼親切，卻對自己的小孩非常嚴酷的人嗎？

我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像在她的家會發生的事，但是這些大概都不會實現了。

因為在那之前，她就會發現。

「好啊。」

我又說了一個謊。

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

不管我說什麼，她都無條件相信。

真難受。

一回到教室，我首先抽出自己的自然科考券，然後對詩晴說著：「可以借我看一下妳的化學答案嗎？」自然地翻開她的書包找出化學考券，假裝很認真地對照答案。

「等下就要檢討考券了，不先看也沒差吧？」

「對喔。」

我把她的考券塞回她到手上，她笑了笑，說：「沒看妳這麼認真過。」

她越對我友善，我的罪惡感就越強烈。

魔術師說過不希望被原諒，我好像終於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一定是為了紓解自己的罪惡感吧。

對了，這時的大暄應該去影印室了，她那邊的狀況如何呢？

以暄：『負責人回來了』

以暄：『大成功（柴犬萬歲）』

太好了！

大家刷了一排歡呼表符。

化學課上課鐘響前大暄就走進教室，手上還拿著一本課外讀物作為掩護，想得真是周到……等等，那本課外讀物是BL漫畫對吧，妳這樣不是反而很引人注意嗎？！

她把課外讀物交給小安，並轉頭給我一個甜美的笑容，還有一個大拇指。

「大暄幹嘛也對妳比讚？」詩晴問。

「喔，她是在跟我說那本BL漫畫很好看。」

「這樣啊。」

她一副若有所思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不行了。

一定會被發現的。

血液竄上腦袋的充血感讓我幾乎就要暈厥。

我忍不住傳一則訊息到群組。

孟青：『等下妳們誰再給我比讚我就掐死誰！』

大家安安：『（雪豹驚嚇）』

以暄：『（柴犬驚嚇）』

季玥：『（海獺驚嚇）』

會怕就好。

終於到任務最終階段。

化學課整節下課她都待在自己位置上看書，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樣子。

她如果不離開座位，我們根本找不到機會把成績單塞進她的書包，何況還要一邊避開其他同學的目光。

事情果然沒有我想得這麼簡單。

只剩打掃時間，我們能辦到嗎？

不……確切來說，是我辦得到嗎？

「……抱歉，最後還是要交給妳了阿青，我去掃廁所了。」

小安滿臉愧疚地把那本漫畫塞到我手上，大暄剛剛在走廊晃這麼久居然沒有被老師沒收，某個層面來說也是很厲害。

「沒關係，今天已經很謝謝妳了。」

「加油喔！」

小安給我一個鼓勵的微笑，離開了教室。

我拿起報紙開始擦拭窗戶，同時一邊看著在走廊打掃的詩晴，她專心地掃地，完全沒注意到我的視線。

現在就是行動的最佳時機！

但我的身體仍然定格在原地。

「唉……」

「怎麼了？」

「我必須完成任務才行……」

「什麼任務？」

「就是——」我轉頭，看到魔術師阿琦一臉困惑地看著我：「妳妳妳怎麼在這？！」

她給我一個無法置信的表情，說：「我一直都在妳旁邊擦窗戶啊，妳忘記了？」

「……對喔。」

我簡短地和她說必須把漫畫裡的成績單塞進詩晴書包的這件事。

「這個簡單，我來吧。」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把漫畫交給她。

只見她靠近詩晴的座位，手隨意在空中揮兩下，然後轉頭給我一個充滿自信的微笑說：「好了。」

「真的假的？妳剛剛根本沒打開書包。」

「不信妳自己看。」

「不用了，我相信妳。」

我誤會了，阿琦根本不是什麼魔術師，是魔法師。

雖然我聽說要三十歲才能變成魔法師，不過她一定是那個萬中選一之人。

「對了，那本漫畫呢？」

她現在手上只有擦窗戶用的報紙，原本交給她的漫畫不知道去了哪裡。

「一起放進去了。」

「啊幹！漫畫要給我拿出來啊！」

「漫畫沒有要一起給她嗎？」

面對我近乎崩潰的吶喊，她只是無辜地聳聳肩，蹲下身，打開詩晴的書包把漫畫拿出來，再把夾在裡面成績單抽出來放進書包。

「這不就好了？」

……沒想到最後居然是用這麼簡單樸實的方式就完成了，那我剛剛糾結老半天，到底在糾結些什麼。

「話說沒想到阿青妳會看這種東西啊。」

阿琦擅自翻起漫畫，看得津津有味。

「妳還好意思說我，妳不是還看什麼總裁小說？」

「啊啊啊啊妳不要提起這件事那是誤會！」她崩潰地抱頭吶喊，顯然完全不想回憶起那天拿錯書當掩護的失誤。

「……那本漫畫是我的。」

意料之外的聲音出現了，聲音的主人是剛打掃完回來站在一旁的大暄。

「抱歉，還妳。」阿琦看起來有些緊張，畢竟她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和大暄說過話了。

「沒關係，妳要看的話借妳吧。」

「嗯，謝謝。」

她們兩個微笑著對視了一眼，儘管這個對話很簡短，我卻能從她們的眼神中感受到溫度。

這也許是一個讓她們再度開始對話的契機，接下來一定沒問題了吧。

「阿青。」

「怎麼了？」

阿琦給了我一個微笑，然後舉起拿著報紙的左手比一個讚。

為什麼一個個都這麼愛比讚呢？真的是。

打掃時間結束，詩晴回到教室，檢查了抽屜和書包書包，確認沒有忘記帶的東西之後對我說：「吃冰淇淋嗎？」

「咦？要吃嗎？」

她不理解我的困惑，說：「不吃嗎？慶祝妳考了第八名。」

「可是……」

「沒事，妳不用擔心我。」

她給我一抹淡淡的微笑。

「嗯。」

我知道沒事。

因為妳書包裡那張成績單早就不是原本的那張了。

但在我心中的深處有另一種難受。

或許是為了替自己打氣，我舉起右手，對她比了個大姆指。

「妳幹嘛也要對我比讚？」詩晴一臉懵。

「呃，沒為什麼，就是吃冰很開心的意思。」

「……我越來越不懂妳們了。」她苦笑。

這個讚沒有任何意義，只是這麼做好像就能讓自己得到前進的勇氣。

然後，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吃學期結束前的最後一次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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