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 何以報之青玉案

很久以前，疏影說過，她總是把自己藏在心底，不輕易顯露出來。

春風如許，落櫻繽紛。雲疏影坐在樹下，跟他說著以前的故事。

她是多麼不容易把心中故事告知他人，她是多麼信任那個男人。

那個女孩眼眸中是一緞如流水般的錦繡彩帶，又有牡丹盛放時的盼望和溫暖。如此的女孩，他本該捧在手掌心熱呼呼地護著。

但如今，雲疏影的血染紅了客棧中庭上的石磚，綻開一朵朵血紅的彼岸花，就如她一生美麗得不可言喻。她臉上泛著銀白的淚光，無神地看著那個數年不見的愛人。

李...詡...

他伸手抹去疏影的淚水，手上沾滿了血。多年來，他尋覓的那個身影就這麼倒在了他的懷中。

燈光把雲疏影的臉映得微紅，就好像那夜元宵裡的她，輕撥琴弦，迷倒眾生。又好像那桐閣裡迆邐裙擺的她，臉上笑容如眾星拱月。

看著李詡的臉，雲疏影不知為何地笑了，笑得舒坦自然，她覺得自己是人生的贏家，比贏了一個天下更開心。

為愛人而死。

這是她的心願。

「你去雲南，好嗎？他們......沒死。帶著木箱，毒藥被我用了，還有解藥......他們會保護你的......」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李詡，包括自己一生的秘密，只希望他活著。

李詡心裡無比驚訝，卻一聲不響地嘗試為疏影止血，但她身上的傷口實在太過猙獰，怎麼按也按不住。

也許是他太天真了。

怎麼會有人不先試探就一股腦兒的跳進河裡？

說河裏有令雲家人血肉腐爛的東西，隔日又怎麼會看見河上完整的腐屍？

疑點太多，只是他一直沒有去找尋真相，選擇相信她的措辭。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疏影看著那越發暗淡的月光，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雲...疏影，我不配...」李詡的聲音顫抖著，他知道這個女孩再也回不來了。

那夜，正當所有人離棄無權無勢的李詡時，疏影突然出現了，又消失了。

而她由始至終連個名份都沒有。

深林瀰漫著薄薄晨霧，層層疊疊的翠綠葉子覆蓋了前路，令前路看起來更加模糊。

女孩在深林裡走著，翻開了藤蔓，又撥過了霧氣。

「別走！」李詡驚叫道。

女孩回了回頭，正是他心裡裝著的雲疏影，一身暗綠的她，好像本來就是森林裡的仙女一樣，離時不忘用那如錦繡般的眼眸回顧那追逐著她的男子。

她終究還是走了，走入那深山密林中，永遠看不見了。

她好像是回到小時候的故鄉，唱著那高山漁歌，在芳山上漫遊，融入那碧水藍天的自然裡。

也許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都是一場夢。

只有這一刻才是真的。

彩燈漫天，小城雖不及京城繁華熱鬧，但該有的元宵氣氛還是有。反倒是那零碎的燈火，在更加明澈的星夜裡閃爍得更是耀目。

陣陣東風襲來，那掛滿燈籠的樹就像火樹一般，帶著李詡回到了那年元宵夜的虛景。

「李某有正事在身，酒就不必了。」當年的李詡是這樣婉拒的。

但如今，他卻坐在小巷裡頭，巷子裡滿是空酒壺，他渾身酒氣，盼著能在喝醉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多看疏影幾眼。

一向精明能幹的他，也想要放縱一夜，為自己心愛人。一夜而已。

李詡下了決心在這家客棧裡住下來，不僅是兩三天，而是好幾個年。

他先是在客棧正庭的樹下弄了個石碑，刻著雲疏影的姓名，還有......該有的名份。

結髮妻子。

那夜他保存了雲疏影的一絲烏髮，私自跟自己的頭髮打了個結。

世間沒有比那個結更美的了，象徵著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戀。

「疏影，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的。」他笑著對那死灰色的石碑說，心裡卻完全不是味兒。

他在疏影墳前強忍著淚水，把腰間的玉佩拿下。那玉佩是三皇爺謀反成功後，論功行賞親賜的，回想起來，疏影也有功勞。

那玉佩散發著淡淡的馥郁，還有翠青色的光芒，像是那完美無瑕的花魁，美得不像是人間的存在。

他告訴疏影那玉佩的故事，還有許多大大小小，他從未提及的秘密，就像是把自己的心獻給了雲疏影一般。

韶華飛轉，李詡就這樣坐在了樹下，跟疏影一談就是三年。

就算墳中人已成白骨，他也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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