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屬於我們的獨特戀愛關係》 - 2. 今夜的新郎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生活總是在提醒我，不要試圖自己一個人，你想逃離這個社會靜一靜嗎？這是不可能的。

「Eugene，阿Man返返下工腸胃炎入咗廠。而家得返我一個，你今晚拍爛檔幫幫手去中環五季酒店做婚宴攝影阿。機齊晒唔洗你搬，你帶個人嚟就得。」下午三時，我的工作拍檔兼好友心妍致電給我。

「好，幾點？」

「四點半。」

「嘩，你唔好等婚宴開始咗先打嚟？」

我匆忙把相機、電池、各種鏡頭收拾好，紥起清爽馬尾，換上輕便白色上衣，黑色長褲，連同軍綠色斜揹袋子便出門去。

＊

「心妍。」我一拍心妍的肩膀。

「四點三就嚟到，會唔會快咗啲！」心妍是個可愛小巧的美女，她對著我笑，心裡融掉了一塊。

「因為我飛的過嚟囉。」事實上坐的士過來也沒了一部份的工資。但總不能遲到，錯過新人重要的婚宴時刻。

「都係你最可靠。錫晒你。」心妍續道：「我會負責影新人同埋台上嘉賓嘅合照。你就周圍影下花絮。」

巨型的婚紗海報在入口花海迎賓處。

女家母親正細看新人的水晶相簿。她的表情不意氣風發，而是默默地看著，感嘆女兒終於長大，患得患失都寫在臉上。

「卡唰——」

新人在主家席休息，臉上雖帶有疲憊，仍然感受到新婚之喜。小鳥依人的新娘臉上總是掛著梨窩淺笑，眼著只容得下丈夫，每一眼的深情都快要望穿對方。丈夫輕輕為她整理頭髮，不時慰問新娘是否覺得寒冷。

「卡唰——」

娶這種妻子最好，只要丈夫是一個會寵愛女生的正常男人，家裡一定少許多無謂的爭吵。

像我這種性格硬朗，以自己感受為先，又不愛溝通的女人，一旦另一半無能法包容我們不同的想法，便會產生磨擦。

有賴家族、兄弟姊妹、司儀們在一旁幫忙打點檢查，新人才能享有餘暇休息。

「Microphone check, testing, 1, 2, 3.」梳起飛機頭、單眼皮身高約178cm的司儀說。他穿起深藍色西裝，總感覺這身打扮與他的性格很不配。客觀來說是帥氣的，也有點眼熟，我是否曾經見過他？

「卡唰——」他聽到了相機快門的聲音，下意識與我對望了一下，禮貌地點頭微笑。

另一名身高約173cm的戴著文青眼鏡，同樣穿著深色西裝的司儀臉露笑容，正與新人聊天。

「卡唰——」

也許跟我的職業有關，我喜歡猜測不認識的人的性格。當攝影師不止要懂察言觀色，還要用心感受，把他們內心深處都翻出來。沒有什麼秘訣，就是單純個人的直覺與細心。

新郎外表溫文有禮，身型適中，感覺職業是當金融行業。新郎看似情深款款，可是細看之下，其眼神混濁帶點邪氣，官式的微笑很嚴重。直覺告訴我不喜歡這個人，他的思想混亂，不會把心裡所有都掏出給另一半，微笑背後收藏了不少秘密。

「四點半開始入場，五點三證婚。」心妍說。

陸續有不同賓客進場，他們都穿得斯文正式。果然，在酒店搞婚宴的新人的社交圈子也高級一點。

「各位來賓你地好，好多謝各位蒞臨Alex同Kelly嘅的婚宴。我姓藍，名叫天，係今晚嘅MC。」178cm單眼皮司儀用穩重得體的語氣說。

「我係阿風。我地都同係Alex中學開始一齊成長嘅同學。睇住佢同Kelly一齊甜甜蜜蜜，結束十年嘅愛情長跑……」173cm文青眼鏡說話則是帶點調皮。

「律師將會喺現場為 Alex 同埋Kelly進行簡單而隆重既註冊儀式，大家一齊鼓掌，分享佢地嘅喜悅。有請新人進場。」

就如一般婚宴的流程，先是完成證婚儀式，自由拍照；再到晚宴進場，觀看兒時片段，新人、父母發表感想，然後一眾賓客被安排到尷尬不熟的拼桌，心裡期盼快點上菜，婚宴可以早點完結離開。

除了四大長老，有多少人是真心想參加婚宴呢？新人在台上所說的話，人們都知道是客套的假話，那到底又是說給誰聽呢？

舉辦婚禮也是其中一個令我不想結婚的理由呢。

就在晚宴快要結束之際，我看到了一張認識的臉孔。

她身材高挑，小麥色皮膚，化妝濃烈，算是性感妖豔的類型。

她是我的私影客戶，名叫Miki。

Miki穿著比新娘性感的白色吊帶珠片裙上台和新人合照，胸部的姣好曲線都看得出來。雖然在這場晚宴穿得正式的人很多，但像這種性感，感覺有點搶風頭的人卻不多。

她和新郎Alex對望了一下，看口型似在說恭喜，可是眼神曖昧，像是在訴說着些什麼。他站在新郎Alex左邊，右邊的手臂貼着新郎左手邊的手臂。Miki嘴角向上提，那是一個自信贏家的微笑。

連續拍了一整天照片的新娘Kelly，帶點疲憊和無奈在右側拍照，未有特別察覺新郎Alex和Miki的眼神交流，擠出官式笑容。

Alex牽著新娘，可是他的站姿與距離都傾向跟Miki更親密一點。新娘倒像是局外人。

氣氛瞬間變得古怪。

＊

我憶起Miki上星期跟我說的話。

在私影拍攝前，她突然向我訴說心事。

Miki說這一年來都在當別人的第三者，而那男人準備結婚了，婚後要當個好丈夫跟她斷絕來往，可笑的是他還派喜帖邀請她出席婚宴，而Miki連一位男人的朋友也不認識。

Miki心裡不服氣，說他的女朋友脾氣壞，也不了解Alex心裡需要的是什麼，Alex對女朋友沒有愛，只剩下責任，因為每次分手女朋友都以自殘相脅。

Miki還說婚前要找他出一口氣，好好懲罰他一番，讓我花盡畢生攝影攻力幫忙拍攝最誘惑、最性感的硬照。

原來Miki的對像是今夜的新郎。

光看眼神，他們大概婚前「試愛」了。

不用詢問下文，眼神騙不了人，婚後要當個好丈夫也只是一個口號。

這個秘密不小心給我發現。

或許晚宴上的人只注意到Miki的性感，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互動。

但我察覺空氣中有一點點不同的氣息。

「從此刻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愛著您、珍惜您，對您忠實，直到永遠。」

令人作噁的假幸福。

用口說出來的「愛」很廉價。

我不相信「承諾」。

無需作出任何承諾，愛只需行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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