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屬於我們的獨特戀愛關係》 - 1. 二十八歲的禮物

我叫柳真，別人都叫我Eugene。

我送了一份特別的禮物給即將二十八歲的自己 —— 我獨個兒搬出來住了。

前男友是我的初戀，是我出來工作後於朋友聚會認識的電腦工程師。我們一起已有五年時間，其中同居了三年，生活與感情穩定，很習慣對方的存在。他在兩個月前的一個晚飯局向我提出結婚，再次被我拒絕了。

我對結婚的態度由五年前至今也沒變改。

我認為自己不適合進入一段婚姻。

結婚對我而言就像是中學老師為我評下的操行分數，為何要由他人去定義自己？

前男友認為我隨住年紀漸長，會像其他人一樣，心急結婚會改變的。

但事實是不會的。

難道簽了結婚證書就能有個魔咒不會離婚嗎？就能一直幸福快樂嗎？

『因為他是我的另一半，所以我要這樣做……』這種世俗的約束，又不是發自真心去完成的事，難道不是使他人壓力更大嗎？

「到底有咩理由係我地要非結婚不可？」我問前男友。

「我地都一齊咗五年，你就嚟三十歲（明明只是快二十八歲！），都係時候結婚啦。」

「一齊得耐、就嚟三十歲同結婚有咩關係？」

「我想我地嘅關係更進一步。」

「我地都已經同居咗三年，唔打算生仔，又財政獨立，咁結咗婚仲可以點樣更進一步？」

「我愛你，想俾個名份你，用一生一世去照顧你。」

「如果你有一日唔愛我，咁又收返個名份？唔洗簽紙結婚你都可以一生一世咁照顧我嫁。」

「你係咪唔愛我先唔想嫁俾我？」

「唔係。如果你覺得我唔愛你，咁更加唔應該結婚。結咗婚唔會解決到本來有既問題嫁。」我說：「信任同埋安全感都唔係由外在賦予，應該係由心而發。只屬於兩人之間嘅關係，有需要被他人賜予的名份同認可嘅意義咩？」

前男友說：「如果結婚係你口中講到咁無意義，你愛我嘅話，點解唔可以妥協去結婚？」

「我討厭以一紙婚書去定義一段關係。呢個係原則問題。你咁樣係以愛之名，情緒勒索我。」

「你唔愛我。」前男友說：「你覺得我唔係對的人，唔想從此嘅人生都同我一齊過，你仲覺得自己有得揀，所以先拒絕我，係咪？」

「結婚只係當權者用嚟管理人口，維持社會穩定而產生嘅制度。以家庭為單位去管理一個社會更加容易，契約提高咗離婚嘅成本，從而約束愛情嘅流動性，因為佢地對愛無信心，婚姻係違反自然。」

「婚姻唔係違反自然，而係必要嘅存在。如果唔係，點會自古以來，咁多個國家，咁多種文明都不約而同有婚姻嘅約束？」

「夠有國家係一夫多妻制，而家仲推崇緊同性婚姻。人類嘅文明會進步㗎。」他一定覺得我是瘋子：「你份人幾時變到咁順民？你唔覺得你講嘅結婚理由都好薄弱咩？」

「我亦都唔覺得你反對嘅理由有幾強。Eugene，如果你唔肯結婚，我就要行到分手嘅一步啦。」前男友說。

我微笑：「其實，如果你肯，我願意同你一齊到七老八十。但我真係唔想簽紙結婚。我認為無咁嘅必要，承諾唔係靠張紙，而關係都唔洗靠張紙去維繫，綁住大家。無心既話，就算簽咗名，都係會走。」

「我想有一個同我睇法一致嘅伴侶陪我渡過餘生，結婚代表住大家有共同面對所有難題嘅決心，無論遇到咩事，定係有更好嘅對象都依然選擇不離不棄。對唔住。下個月租約完之前，我會執晒嘢走。」前男友說。

「你唔洗講對唔住嫁，我地兩個都無錯，只係睇法唔同。」

「同你一齊咗五年，雖然了解你嘅性格，但我真係唔明白你嘅諗法。」

「我地永遠都唔可能完全明白另一個人。」

成熟大概是，沒有激烈的爭吵。和平分手，代表著分手不是一時意氣，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祝你可以快啲搵到同你目標一致嘅另一半。」我說。

他失望離開。我感受到他的絕望，對我死心。

我沒有挽留他。

五年的感情，因為對婚姻看法的分歧而分開了。

有些想法要改變。

有些行為也要改變。

去追求他的烏托邦。

我們無法給予的對方。

＊

人生很累。

回家放空…是我每天最期盼的節目。

晚上十一時，心裡想著終於下班，可以在睡床上盡情享受音樂和雨水的時候，一個廣告電話致電給我。

「柳小姐，預祝您下個月28歲生日快樂⋯」這是一把尖銳有點三八的女人聲音。

「我唔需要——」

「柳小姐，唔好收線住。我地公司為小姐您準備咗免費嘅Facial療程！」

「我唔需要啦，免費無好野啊。」

「又唔好咁講，我哋免費療程都係用瑞士護膚品牌，只不過俾錢可以做多部機，效果更即時明顯。」

「咁你哋仲有咩生日優惠？」想想我也很久沒有做Facial了。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我就是那個懶女人。

「有性價比超高嘅水光針、注顏粉底！只有生日月份先可以享受到呢個優惠價，買五送五，做10次機嘅Facial先至$5000咋。」

「咁貴，我真係唔需要啦——」

「柳小姐，錢唔係問題。到底你心目中嘅Budget係幾多？睇吓我可唔可以幫到你。你都知啦，過咗25歲，皮膚開始變差，要保養多啲㗎啦。」

「起碼要試做價，先至稱得上平啦。」

「冇問題，你嚟我哋公司做過咁多次Facial都知道效果好。我哋今個月內Book定一日，等你享用免費嘅療程再傾丫？」

「⋯⋯」我一望月曆，行程空空，幾乎每一天都有空閒。

「唔好意思，我未來三個月都唔得閒。我都係唔Join plan啦。我想做嘅時候就算要俾貴啲都會過嚟。到時再聯絡你。唔該晒，再見。」

「嘟嘟——」

『我連聽日去邊、要做啲咩，都肯定唔到。點樣叫我預定一個月，甚至係一年嘅行程？』

她把我醞釀一整個下午的藍調心情給毀掉了。

2021年，對九十後是一個可怕的年度呢。1990年出生的人，甚至已經踏入31歲了。是被人稱作中女，被朋友的兒子叫姨姨也開始無法反駁的年紀。

身邊的朋友的生活都在追趕社會編寫的劇本，大部份人都是努力打一份穩定的工作，找一個能力可靠性格穩定的另一半，年紀漸大，趕尾班車結婚，生完育女。嗯，結果呢，早結婚的，也一樣早離婚，十對新人夫婦有兩對在五年內離婚的，見怪不怪。

生活是乏味、沒有驚喜、可預計而又重覆的。

我的家人、朋友、前男友開始向我催婚。說我年紀大了，快點嫁出去，幸福地過活吧。

為什麼他們總是要趕著結婚呢？

前仆後繼去簽一份終身合約，打一份退出成本很高的工作。

是對已擁有愛情的不信任？是認為結婚是人生的必要實現的藍圖？如果不結婚，一個人或者兩個人就不能生活下去嗎？

我常常對自己的內心說謊。

我所「認為」的自己和我實際「做」出來的事總不相同。

我口裡說著關係不應用一張結婚證書來維繫，心底卻清楚這並非因為冠冕堂皇的原則。

拒絕只因我自私、優柔寡斷，希望隨心所欲，隨時有選擇的權利。

你去旅行訂酒店，如果價錢同樣，必定會選擇「可免費退款」而非「預付」。

做人也是吧。

在人生四份一的年紀，便為未來幾十年的人生作出承諾，這是多麼草率可怕的事。

你怎知道幾十年後的自己有何想法？

讀書選科的時候心智還未成熟隨便亂選，連結婚也要同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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