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威廉還注意到一件事，他的手背上有以前沒有的東西。

——邪龍族的……鱗片？

「也讓你弟弟好好玩一下好了……啊，還是說他是女生，所以是妹妹？哈哈，反正不重要。」

醉酒士兵說完後，就高舉藥水瓶、往前灑藥水。

藥水灑在地上，也灑在躺在地上的襁褓女嬰，威廉的妹妹。

威廉回頭看，看見妹妹的臉上也出現異樣的鱗片。

「不錯吧，」醉酒士兵說，「這個藥水可以讓人變成邪龍族，啊，不過劑量不多，一個月後就會變回來，而且只有外觀而已放心吧。哈哈哈哈哈！」

「好了別再玩了，趕快吃完趕快走人。」、「就是，誰叫你欺負小孩子的，無聊。」

另外兩名士兵如此附和。

——可、可惡。

威廉此時以四足跪姿跪在地上，眼角開始泛淚，怒蹬士兵們，可是他現在什麼也做不到。

不只是龍族的力量用完，體力也所剩無幾，威廉可以說是什麼事都無法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士兵把母親吃下肚。

因為士兵接近窗邊，威廉注意到窗外的明月。

高掛於夜空的月亮，這個時候看在威廉眼中，像是一張笑臉似的。

沒錯，笑臉，一如士兵臉上的表情一樣。

他們好像是在嘲笑威廉，嘲笑他什麼事都做不到的模樣。

笑聲此刻聽在威廉耳中，震耳欲聾，即使音量沒有到很大聲，但威廉還是感覺耳膜好像快破掉，彷彿有三十人、三百人、三千人同時在耳邊嘲笑一樣。

——可惡！

事以致此，威廉已經打算什麼都不管了。

就在其中一名士兵抓起母親的肉，往自己嘴裡塞的那一刻，威廉腦中的仇恨彷彿支配全身，就好像一隻惡魔吞下理智一般。

然而事實是，真的有一隻惡魔浮現在威廉腦海中、意識深處。理智就如同威廉的身體——父母親所給予的肉體——現在被名為仇恨的惡魔所吞噬。

『殺掉他們。』

威廉腦海中的惡魔，那隻不知為何穿著與士兵類似的惡魔，對威廉如此耳語。

同一時間，威廉身上逐漸長滿不屬於自身種族的鱗片。

究竟為什麼威廉的腦中會有惡魔的嗓音，說到底，為什麼會有惡魔出現在威廉腦海裡，威廉不清楚，也不想要弄明白。

原因正是，他現在只想將面前的一切全部毀掉——面前所有會讓他反感的一切。

『殺掉他們。』

聽從惡魔的指示，威廉先是張開很久沒有使用的翅膀。

撐破衣服的聲響，讓他自己也有一點點嚇到，不過，也頂多是抖一兩下身子的程度。

接下來，威廉拍打翅膀，使身體飛起離地約幾十公分。

飛起來後，威廉咬緊牙關，朝士兵那邊俯衝下去，像是老鷹捕捉地面上的獵物一般，威廉似乎想要以此來攻擊士兵，令其離開母親身邊。

事情好像有了成效。

沒喝醉酒的那兩名士兵似乎是因為威廉這麼做的關係，開始閃躲威廉，遠離母親所躺的長椅。

這時士兵們的叫囂聲，「幹什麼東西？」「哇，你把那個小弟弟惹火了。」「快把他趕走啊，」「我也想啊！」聽在威廉耳中，感覺和捕到獵物的凱旋音樂類似。

因此，威廉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他就好像是一頭猛獸一般，絲毫沒有在管眼前的獵物是如何反應，無論他們是吵吵鬧鬧、還是垂死掙扎，對威廉來說都不重要。

可是呢——

「走開啦！煩耶。」

啪！

——咦？

這一聲，是醉酒士兵給予威廉下腹部的打擊。

打擊，拳擊。

可能因為太過突然，這讓威廉轉眼間失去飛行能力，視野從士兵們迅速切換成天花板，因為太過突然所以威廉一瞬間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一直到威廉摔到地上，摔到一旁的女嬰旁邊，感受到背部、肚子的痛楚後才讓威廉回過神來。

——剛剛是……我被打飛了？

「好、好痛……」威廉忍住疼痛，緊抱肚子，身體蜷縮在一起，彷彿地面上的蚯蚓似的。

「真是的，不、不要讓我講第二次好嗎？」醉酒士兵說道，身體看起來有些搖晃。

「呼，終於可以。」、「不用再吃黑麵包了，太棒囉。」

其他兩位士兵這麼附和。

這個時候，威廉才驚覺一件事——原來自己並不是老鷹。

就算有了翅膀、有了莫名的嗓音在耳邊耳語，身體多了奇怪的鱗片，也沒辦法飛上枝頭成為獵食者。

那些士兵，才是俯瞰整個地面的、翱翔於天空中的存在。

那些士兵，才是沒把獵物當一回事的兇惡猛獸。

威廉因為腹部的痛楚，依然蜷曲著身體。

他可以感覺到背部的翅膀逐漸無力，但手背那不屬於正統龍族的鱗片，卻開始成長、一點一滴蔓延到整條手臂上。

在這段時間，士兵已經大快朵頤了起來，大約超過一分鐘了。

威廉看著不堪入目的血腥畫面，腦中的惡魔卻無聲無息，只剩下他心中的那份僅存的良知，如天使一般地訴說著殘忍的四字事實。

無能為力——這就是威廉此刻閃過腦海的四個字。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一想到這裡的同時，威廉眼神暗沉下來，就好像一頭失去戰意的小獅子。

小時候從書本上看過，獅子會將小獅推下山崖，只養活著回來的，但威廉沒想到的是，父親一去不回、母親被人殺害，現在的他卻有人處於無底深淵的感受。

為什麼，為什麼我贏不了他們——威廉不只嘗到挫敗感，進而有這樣的想法，也突然感覺到從小就有感覺的一件真實。

半龍族，終究只是半個龍族。

根據以前母親講的床邊故事，邪龍族的力量，據說是連一般龍族都只能打個五五波的，更不要說威廉現在年紀以及身體尚未成熟、還被灑上不知名的藥水，無法對那些士兵造成什麼傷害，似乎不是什麼意外的事。

意外的是，威廉此時此刻才恍然大悟。

扣除藥水的影響、以及能力使用過度的副作用，老鷹墜落山崖，猛然驚覺自己只是隻雛鳥——或許是因為這樣，威廉才一蹶不振的，擺出一副失落的樣子。

說不定就是如此，他才沒辦法繼續向剛才那樣，站起來對抗士兵們對母親的羞辱。

不過——

「哇哇哇！哇哇……」

一旁的女嬰，威廉的妹妹，卻於此時停下哭聲。

威廉因為女嬰的關係，轉頭查看。

「咦？」

只見女嬰的手，朝威廉的臉伸過來。

威廉感受到了，感覺到妹妹的小手觸碰到臉頰的感覺，可是不只如此。

女嬰的小手好像不單是觸碰威廉的臉頰這麼單純。

那是因為，女嬰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哭聲就早已停下。

然後她才摸了一下，抹掉威廉臉上的淚水後就把手縮回去。

威廉不禁心想：「難道這麼小的妹妹，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幫忙別人擦眼淚嗎？」

不管這是真的還只是巧合，威廉都因為女嬰的行為而冷靜下來。

雖然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付士兵，但至少，情緒上沒有像剛才那樣，有種身處於深淵中爬不起來的情況。

——好了，接下來該……嗯？

就在威廉想說要怎麼辦之時，他目前的狀況，立刻令他瞠目結舌、無法言語。

女嬰身上，居然開始出現威廉手背上的，不屬於自己種族的鱗片。

女嬰的小手、臉頰、身體、額頭，都慢慢長出這些鱗片出來。

威廉見狀後，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