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興記事 - 三、小愛麗絲

　　所謂世界觀受到衝擊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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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獨自走在回到借宿地點的路上，心中還在消化著剛剛收到海量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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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超自然類的事物一向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結果在今日就體會了一回撞鬼體驗，還是在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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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媽東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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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悌姐在門口叼著菸等她，見到她回來了，熄了菸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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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了？你學姊還怕你迷路要我去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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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悌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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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有些疲憊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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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恆秋路277巷34弄12號5樓是不是發生過一場謀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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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知道？那是快半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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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他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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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承受不了似的搖搖頭，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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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白髮女子的名字是江葦君，是半年前那場謀殺案的受害者，而方才出現在愛麗絲面前的，便是她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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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魅、鬼魂、詛咒、鬼怪……還有那個叫楊潛的，果然一開始她就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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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自己埋入被窩，多麼希望今天所經歷的全是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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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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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世界不順利，夢也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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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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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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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害怕，她跟男孩走丟了，四周的石牆歌唱出窒息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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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溺死在墳土中，就是你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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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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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點的時候到端木堂見，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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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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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問雅悌姐吧，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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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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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等她說完，楊潛便擅自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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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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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什麼要花費時間在這種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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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還是如對方要求的用通訊軟體問出了端木堂的位置，但當雅悌姐問道原因時，愛麗絲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糊弄過去，速戰速決，她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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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堂是位於東興繁華市中心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古玩店，除了賣古玩外的二樓外，一樓兼職開了家小咖啡館，據說原本的店老闆出門休假，所以現在由她的孫子代為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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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走入店門口，現任老闆無精打采的說了句歡迎光臨，厚重的黑眼圈顯示出嚴重的睡眠品質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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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扭著衣角，楊潛僅僅只有告訴她到端木堂會合，但實際是在哪個位子卻隻字不提便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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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拂過風鈴，周遭的環境帶著東方特有的氣質，她淺咖啡的髮色突兀且礙眼——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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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覺她體會過太多次了，不得不承認，這股疏離感壓根就不是東興的問題，這座城市只是以最自然的方式展露她的姿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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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導致這股濃厚疏離感形成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帶著一身不合時宜蠻橫地闖入建構好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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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現在身處的異鄉，連那個她稱之為「故鄉」的所在，也那股疏離感也是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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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為什麼你媽媽的名字那麼難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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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會東興話，能說說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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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在東興住過嗎？怎麼一副觀光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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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東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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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詞彙從來沒有與她的生活脫鉤，她的外貌、用詞、口音與母親那拗口的名字，無一不是在彰顯她與她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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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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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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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科呂斯視她為來客，而東興呢？這座城市是怎麼看她的？僅僅是過客，還是願意將這個遺忘了所有幼時記憶的她作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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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問被對方低啞的聲音撞開，楊潛不知道什麼時侯抵達，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聲音卻不似昨日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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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樓吧，先別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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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這句話便往樓梯走去，愛麗絲連忙回應，一開口才發覺自己聲音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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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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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哽咽的答應脫口而出，她眨眨眼才察覺視線一片模糊，溫熱的軌跡順著臉頰而下，她著急的想抬手拭淚，這才發現手心被塞了一只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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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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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擦乾眼淚，心中卻莫名有股不服氣的念頭，幸好除了那傢伙以外應該沒人看到，她收起手帕，邊想著等洗乾淨後再送還回去邊跟隨對方的腳步步上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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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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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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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一陣騷動，身材高挑的黑髮女子數著剛贏來的鈔票，笑瞇瞇地望向已經乾等了快一個小時的愛麗絲與楊潛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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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姐手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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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潛敷衍的恭喜了句，聽得「晴姐」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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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說還邊向另外三名輸錢的友人眨眨眼睛，得意地看著其餘幾人不甘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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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姊妹們，今天就先到這裡，我還有正事要辦……別愁眉苦臉的，下局絕對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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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發走了朋友，看著「晴姐」收好鈔票，等到小腿發酸的愛麗絲忍不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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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金魅屋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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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喔～我早就憑著昨天晚上的菜色占卜出你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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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楊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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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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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是真的……愛麗絲在心底碎念。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被對方引著走——那件酒紅色旗袍實在太過顯眼，不只凸顯出對方曼妙曲線，開到大腿處的高叉甚至令同為女性的她都感到些許不好意思，實在很難想象會有人穿著如此大膽的服飾走上大街。但從女子沾沾自喜的表情看來，她十分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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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鄭晴，東興鄭家下任家主，歡迎您來到東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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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一個個都在歡迎來東興是怎樣？還有東興鄭家下任家主又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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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瞥了眼一旁的少年，他蹙眉凝視著女子，而對方而則在片刻後眨眨向他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接著兩人好像達成了什麼共識般一同別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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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葛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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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她被好奇心慫恿打算開口問起對「下任家主」的疑問時，還來不及反應，女孩便被異常熱情的鄭晴握住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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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愛的名字呀～念起來跟洋娃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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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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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尷尬的想縮手，卻又礙於禮儀不敢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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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讓人家不舒服了，晴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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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潛適時的插話緩解了愛麗絲的尷尬，鄭晴也只好放開雙手，回到了禮貌的社交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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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討厭啦小潛～人家想跟小愛麗絲好好培養感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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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潛是……？女孩注意到少年的臉色一沉，在心底暗自竊笑，殊不知嘴角小幅度的勾起已經出賣了她，「小潛」黑著臉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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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小愛麗絲』對晴姐的話很有興趣的樣子，那剛才算我多次一舉了，我還是先失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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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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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二樓的門便被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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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得愉快，『小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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