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隻雞成為最終BOSS需要的五堂課程 - 第二十七課就算風吹

霹靂啪啦......!

乍聽之下還以為是傾盆暴雨，但實則不然。那是符咒啪啦啪啦在空中飛舞的聲音，數量龐大的符咒一瞬間讓人聯想到蝗災。

體積龐大的風暴女王毫不在乎的揮掃符咒旋風。光是揮舞雙臂，數量龐大的符咒就一口氣被削去大半。

但是。

伴隨遠香用日語不斷詠唱著不明的咒文，符咒不僅沒有減少，總量甚至在慢慢增加。她乘著大量符咒輕身飛起，輕盈的閃過風暴女王排山倒海般的攻擊。

依據遠香所言，她體內也有類似魔族器官的機能。雖然魔族武器只要使用得當也能得到足以匹敵魔族或勇者的力量，但是身為人類的魔力總量與回復速度還是有上限的。

天賦才能的差距不是用努力或算計就能跟得上的，眼前的畫面就像是在跟我這樣說。

「你認為封印是怎樣的能力？」遠香切換成中文向著趙士督發問。

「真有餘力啊。」趙士督吃力的回應著。光是控制巨大的風暴女王就讓他費盡心力的樣子。他像是全身扛著無數隱形鉛塊那樣的移動四肢，風暴女王則是依樣畫葫蘆的隨之動作。

「以物體拘束、包覆，又或者將其體積縮小等等，雖然種類繁多，但大多數封印的具體目的仍在於【使對象無法自由移動】。」

「……？」

此時趙士督的表情陡然生變。他不自然的向前跪倒，而風暴女王巨大的體軀也跟著倒下。整個大草原被震起的沙塵覆蓋，半空漂浮的遠香望著跪下的趙士督瞇起了眼睛。

「風暴女王會和操縱者的五感結合，所以你也感受到了吧？」遠香沒有一絲表情的敘述著。

「變重……不對，是類似『讓對象受到傷害增加』那樣的詛咒效果!」趙士督咬牙說:「妳讓重力對風暴女王的『影響』增加了......?」

簡單來說，應該就像是遊戲中DEBUFF那樣的概念吧?我猜想著。風暴女王原本就相當笨重了，重量繼續增加會發生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結束了。」遠香語氣平淡的說著。

「那可不見得。」

伴隨著趙士督的言語，風暴女王倏然消失。

接著。

「捲起前方之風……」

趙士督再度開始詠唱咒文，新的風暴女王降臨戰場。

「這樣又能如何？」遠香的眉頭微微皺起。「你想跟我這個魔族血統者比拼消耗戰嗎？」

「放棄又能如何？」

趙士督用新召喚的風暴女王發起進攻，然而遠香只是用更多的符咒將其掩埋。這一次風暴女王屈辱的全身朝著前方倒下，整片草原被其重量整得亂七八糟。

但是。

「......捲起前方之風撕裂船帆。」趙士督絲毫不動搖，只是繼續唱著歌。

我幾乎可以聽見遠香咬牙切齒的聲音。

明明佔盡優勢的是她，卻給我一種她被趙士督逼上絕路的感覺。

同樣的畫面不斷出現。

風暴女王不斷進攻，在被符咒包覆之後倒下。

碰！

「再來。」趙士督毫不猶豫的唱著歌。

這一次，風暴女王顯現的瞬間就被符咒包圍。

碰！

「再來！」

趙士督的魔力絕對沒有那麼充沛。在我看來，他幾乎是在削減壽命去使用超乎原本的力量。血沫從他的眼耳泛出，整個視野都被紅色覆蓋。

「再……」

「你到底夠了沒有！」

遠香終於無法維持面無表情了。

聽見遠香的吼聲，趙士督停下了動作。遠香肩膀微聳、握緊雙拳，眼睛瞪著地面、啞著喉嚨嘶吼著。

「你贏不了我啊！」遠香的聲音在顫抖。「你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超越我！你比我弱、我比你強！快點給我放棄啊？你到底為什麼要站起來！」

遠香咬著牙齒，溫柔婉約的她在我的印象中第一次露出這樣猙獰而可怖的表情。此時雷聲大作，點點雨滴開始落下。

「你什麼都做不了!」遠香啞著喉嚨怒吼，雨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她用手指對著趙士督，像是在指責一樣。「你沒有繼承魔族血脈，只是普通人的你注定只能在擁有血脈的人之下!」

「哈!」趙士督的笑聲就像是在嘲笑這些話語那樣。趙士督用雙手把血和瀏海一起撥向腦後，神情看起來猙獰卻又爽朗。「媽的，真是令人不快。」

趙士督口上這樣說，但表情卻看起來像是很開心似的。

「告訴我命無絕對道理的人不就是妳？」他笑著說:「我可還沒倒下，當然不會放棄。」

「你會死的啊！」

「那樣不是正好嗎？」

我忍不住咬牙。

所以我才……討厭趙士督這個傢伙！

既不尊重別人，也不尊重自己。

他從一開始就在尋找能夠贖罪的死地。

「所以說，如果我的死亡可以讓妳止步在這裡的話，那就值得了。」趙士督喃喃說著:「妳這種善良的笨蛋不需要去背負什麼責任或使命，只要……」

話語未能完結。

畫面一口氣傾斜了。

大地從左方逼近，趙士督的視野被一片綠色覆蓋，接著黑暗將螢幕徹底佔據。

趙士督失去意識的時間，我是怎樣都無法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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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螢幕再度開啟時，趙士督正躺在病床上，薇爾夏則是在他面前敘述目前狀況。

其他種種，趙士督都沒有聽進去。

遠香已經繼承了翡翠宮，只有這句話深深的刺進趙士督的心頭。

盤據心中的感情只有一個。

【為什麼薇爾夏妳不阻止遠香回來？】

或許只是遷怒。

但是，趙士督無法原諒用平穩口氣訴說狀況的薇爾夏。妳不是她所愛的人嗎？為什麼妳可以這麼冷靜？

「……然後，我們已經掌握突破翡翠宮的關鍵。」薇爾夏的聲音變得清楚，趙士督開始在聽她說話了。

「是誰殺死秀希的？」趙士督毫不浪費時間，直接向著核心詢問。

「【觀測的龍母】會紀錄著方圓三千里之內的一切影像，只要魔力足夠就能提取。」薇爾夏靜靜的說，並用手指輕點自己的額頭。

「殺死秀希老師的人，有著標誌性的紅色雞冠。」

「我記得那是......人面雉雞還是什麼來著的？」趙士督瞇起了眼睛。

「人面咕咕雞。」

得知答案的趙士督露出了微笑。

【接著，薇爾夏她們會去尋找人面咕咕雞的血脈，並試圖訓練他到可以突破翡翠宮……足以殺死遠香的程度吧？讓那隻人面咕咕雞在高層設定的兩年期限到來之前，殺死遠香。】

真心話字幕如此顯示著。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趙士督抬頭說:「就讓我來負責那傢伙的實戰訓練吧。」

他的臉上掛著爽朗而溫柔的笑容，就像是要將自己的真實徹底掩飾的笑容。

我很明白，不看字幕也能明白。

此時趙士督的心，已經和曾經的夥伴徹底遠離了。

……

這下我知道答案了。

趙士督想要殺死我的理由，以及薇爾夏他們執著於我的原因。

人面咕咕雞，是攻破翡翠宮的最後關鍵。

......畫面轉換。

「這面玻璃是妳特地找來的啊？為了避免路人意外闖入嗎？」

「士督。」

「原來如此，秀希時代翡翠宮可以自由進入，因為沒有人認為時停的翡翠宮會被突破。然而在被攻破一次之後，上面那些肥胖的渾蛋把剩下的契約精靈全部用上，修改……不，增訂了一些規則。只要越過這片玻璃的範圍，妳就會進入無視自我的自動迎敵模式，不需要等到什麼確認敵意。」

「士督。」

「我會徹底阻撓薇爾夏。」

站在玻璃前方的趙士督擺著虛偽的笑容。

在他的腳邊，可以看到血的痕跡。拖長的影子背後，則是能夠隱約看見無數模糊的人形物體......有些甚至還在抖動。

而在他的前方，玻璃的另外一端。

遠香用悲傷的神情望過來。

「就算你阻止薇爾夏，也無法拯救我。」遠香的聲音被玻璃阻隔而模糊。「高層早就決定要在兩年後廢棄剩下的五名勇者，這是已經被寫在契約精靈中的規則，就連高層自身都無法改變。你阻撓薇爾夏，也只能讓我的壽命延長數個月的時間，我在兩年的時限到達時會跟薇爾夏他們一起死去，」

「我才不管。」趙士督咧嘴笑說:「關我屁事。莉娜也好、薇爾夏也好、皮德柔也好，她們的事情與我何干？」

與我何干，趙士督重複著。

言下之意。

「你已經決定了啊。」遠香靜靜閉上雙眼。

「妳不生氣嗎？」趙士督反問。

「我很討厭菅原這個稱呼。」遠香忽然說到。她雙手背在身後，抬頭望向滿天星辰。「那讓我覺得自己是菅原的子孫，而不是遠香這個人。」

「……」

「但是我很喜歡遠香這個名字。」遠香笑吟吟的望向趙士督說:「【飄散到遠方的草香】，聽說是這樣的寓意，我很喜歡喔。」

「……」

「那麼，究竟要怎樣才能讓草的香氣傳遞到遠方呢？」

「.......我才不要，我根本不需要，妳給我閉嘴喔。」

聰明的趙士督立刻就理解遠香忽然轉移話題的理由，以及提起這個話題的原因。

除了遠香，這裡還有另外一個討厭自己名字的人。

「可是你超討厭趙士督這個名字的不是嗎？」

遠香眨眨眼，嘻嘻一笑說著。

「你的新名字就叫【XX】吧？」

「……難聽死了。」

「真的嗎？」

「我說難聽死了啦！白痴、無賴、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大小姐！」

遠香哈哈大笑，抱著肚子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然後，淚水越流越多。

不知何時，笑聲停止了，在兩人之間只剩下音無。

「【XX】。」

遠香輕聲呼喚著，並將手掌輕輕覆在玻璃上。

「……對不起。」趙士督也跟著將手放上玻璃。兩人透過無機質的玻璃映照彼此，那樣子，是否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呢？我悲傷的猜測著。

從今以後，這就是我的名字了。趙士督的內心深處緩緩陳述著。

【我的名字是……】

此時。

我周圍的空間開始崩潰。

「什麼！」我忍不住大喊。我的力量應該還有餘裕才對啊！為什麼能力要被解除了？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像是玻璃碎裂般的聲音不斷響起。趙士督的回憶混亂的拼湊在一起，像是黑暗的漩渦那樣。

忽然間眼前景色驟變，趙士督被我抓住的臉出現在前方。

「不准……」趙士督呲牙咧嘴的低吼著:「不准看我的名字！」

伴隨著大量鮮血噴出，我的手臂斷肢在空中飛舞。

與趙士督的連結已經斷裂。

「那又怎樣！」我用剩下的左手拍打臉頰振奮自己。魔力還有剩，一次搞不定那就多來幾……

我的想法尚未成形。

「……捲起前方之風撕裂船帆。」

趙士督如在唱歌般的發出聲音。

還未能理解狀況，我整個人就平行飛了出去。星與雲快速竄過，耳邊好像可以聽見音障被突破的聲音。接著我像是打水飄的石頭那樣在地面撞擊數十次，最後撞在山壁上。

這股壓倒性的力量.....我揮開眼前的沙塵，看清對手的真面目。在我眼前出現的，是君臨一切的崇高神體。

「風暴女王……！」我啞著喉嚨仰頭喊著，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

趙士督回憶中掏出的王牌。

身上披著海浪與暴風的巨大女王出場瞬間立刻滑倒了。

脆弱的山脈無法承受她的重量，像是蛋糕那樣輕易崩落。但她雙手抓著山壁撐起身體，半張臉隔著山脈瞪向我這邊。

.......有著遠香面容的女王露出遠香絕不可能展露的扭曲憤怒面容。

接著。

一掃。

女王像是捏碎食用麵包那樣輕易的挖下一塊山土，朝著我這邊用力一甩。飛來的無數巨石一瞬間彷彿停在半空中，既像是壟罩在滿天戰機的空襲之中，也像是世界末日的隕石墜落。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邊大聲吼叫一邊閃避導彈般的巨石。我喚醒了比想像中要更可怕的怪物!比起使用各種武器、多彩多姿地組合魔法的趙士督，現在的他拋下一切，給人的威脅感更為巨大。

但是。

那又怎樣?

我壓下恐懼跳上飛來的巨大石塊，一個接一個的跳向女王。正確來說，是跳向站在女王肩膀上的趙士督。

「趙士督!」我一邊跳躍一邊喊到:「你以為你這樣的行為會讓遠香小姐幸福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遠香小姐內心的希望是如何嗎?」

「你講笑話的技術比我阿嬤還要爛!」趙士督不屑的笑說:「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就是因為我和遠香彼此都希望對方能夠獲得幸福，所以才會走到分道揚鑣的地步!」

「難道你以為這樣的行為會讓遠香小姐幸福嗎?」我扯開喉嚨大吼:「你是認真的這樣想嗎?長風!」

「不許你叫我那個名字!」

風暴女王像是呼應趙士督的憤怒那樣，背後釋放出四道龍捲風，像是天使的羽翼似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想從後方偷襲的我轟走。

「我希望她能夠幸福!」趙士督狂亂的吼著:「她那種善良的笨蛋應該要在偏遠的鄉下過著無聊的生活，每天露出傻笑嘻嘻哈哈的含飴弄孫!什麼魔族、殺人這種亂七八糟的黑暗根本不應該和她扯上關係，這就是我最大的渴望!」

我什麼話都無法反駁。

就算你成功了，也只是挽回了遠香數個月的壽命。只要契約精靈約定的時間到來，遠香也是會跟著薇爾夏她們一起廢棄......這種話，我一句都說不出口。

用膝蓋也能理解，趙士督一定全都把這些考慮進去了。將這些都列入考慮之後，他所作出的決定就是走上血與背叛的道路。

「那你又怎樣了啊?亞貴弟弟!」趙士督嘲諷的吐著舌頭說:「你有覺悟自己要走上怎樣的道路嗎?你這樣繼續照著薇爾夏鋪的道路前進，終點就是要去奪走一個少女的性命喔?」

我感覺背脊一口氣變涼。

人面咕咕雞的力量正是攻破翡翠宮的關鍵，這就是為什麼趙士督要殺死我。

那麼我要怎麼做?按照薇爾夏的期望去攻破翡翠宮嗎?按照她的計畫......

殺死遠香小姐嗎?

莉娜在地上痛苦匍匐的畫面一瞬間浮現在我的眼前。

「集中力都消失了。」趙士督的聲音把我拉回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風暴女王的手掌已經出現在我身旁，我像是蟲子那樣輕易的被抓住。「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風暴女王的皮膚被電鋸般高速流動的風覆蓋，我感覺全身皮膚都在被刨挖。

「叫什麼叫!」趙士督哈哈大笑喊著:「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我們都在為生命秤重!如果你想要保護你的薇爾夏、你的莉娜、你的皮德柔，就勢必要殺死遠香那個附有血統證明的純正善人!」

「一定還有妥協空間!」我尖叫到。

「媽啦!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啊?」趙士督右手用力在空中握成拳，同時我周身受到的壓力陡然增加。「高層從一開始就要把勇者都徹底廢棄!兩年時限一到，代號紅黑黃綠白的五名勇者都會死光!如果要打破這不合理的現實，就只能殺死遠香!我們雙方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只剩下你死還是我活的結局!」

「這......」

「所以你到底要殺，還是不殺?」趙士督吐著唾沫說:「說到底，如果你要阻止我，至少準備個替代方案吧?連辦法都想不出來，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我不知道。我的內心只浮現這樣的心聲。面對過於殘忍而規模浩大的發展，我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我張著口試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

我周身的壓力忽然消失。

「??????」

風暴女王空中分解，化為狂亂的無數水流潑灑出去。

只見趙士督忽然神情痛苦的跪倒在地上，一大片黑色液體啪地落在他面前的地上。一瞬間，我想起和遠香決戰時趙士督的模樣。

他只是人類，卻屢屢施展連魔族都自嘆弗如的強大魔法。

那絕對不是沒有代價，甚至肯定那是無法回復的代價。

「你.....你沒事吧?」我忍不住問。

「嘎哈?」趙士督雙手撐著地面站起來，臉上露出的駭然笑容讓我不禁卻步。「你在說什麼啊?相互廝殺這才開始呢!失去女王又怎樣?魔力用盡又怎樣?」

直到此時，我才終於明白我對於趙士督這個人全然不理解。

他的強不在於精密的計算或是層層的鋪墊，又或者能夠以人類之身釋放比美魔族的強大魔力這種外在的能力。

「來啊。」趙士督咧嘴笑著。「不要站在那邊，過來啊，來啊!這才剛開始呢!」

他的身體到處都像是年久失修的水管那樣不斷噴出黑色血液，就像是他打從骨子裡受到汙染那樣。然而，這樣的他卻步步進逼。

.......還有殘存魔力的人是我，力量更強的一方是我!

但是此時我卻嚇得無法動彈，只能望著趙士督拖著蹣跚的步履靠過來。

趙士督來到我的前方，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我。

然而，就在他要向我伸出右手的時候。

.......咚!

趙士督頭靠著我的胸口，緩緩朝下方滑落。頭撞擊在地面的聲音異常響亮，在這無音的夜中、在我心中久久不去。

明明站到最後的人是我，「已經輸了」的感覺卻深深的刻在我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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