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晴's 短篇小說集 - 給那個我從未忘記的妳

這年跟去年一樣，夏天比預期中早到，連續多天的晚上要開著電風扇才可以入睡。

這晚外面籠罩著濕熱的空氣，悶悶的雷聲從天際傳來。後來一陣風雲變色，雷聲不復再，只有陣陣雨水嘩啦嘩啦打在窗上的聲音。沁進牆壁的再不是那種悶熱，相反是扎進骨頭的涼意。

眼睛適應了黑夜，漆黑裡的事物漸漸變得清晰。

雨聲之下的我，心境是絕對的平靜。思緒裡沒有其他雜質，我稍微張開手掌，意識就在時間的河流漂浮。只有這種環境可以激發出自由意識，打從心底裡釋放一切壓抑已久的情緒。

讀書的時候，會慣性將書裡的感情轉移到自己身上。剛才讀完的小說的畫面在眼前歷歷在目，化成潮水沖擦心田，彷彿在耳邊響起回音。刻下，我彷彿成為小說裡的主角。

『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印在紙上的墨水字就會發出聲音，瞬間就佔據意識。

「請妳忘記我。」此時，嘴邊溜出一句話。

我曾經對那個人說過類似的話，現在就有點後悔了。

此時，眼眶突然灌滿眼淚，在承受不了更多重量的一刻順臉滾下，枕頭瞬間就濕了一小片。原來放鬆的心給無形的重量壓的隱隱作痛。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她？』

我好想她。

日子和味道一樣，就算過去也不會消失。

何況過去的日子，比起愛妳的日子還要短。

愛妳的事實，大概都不可能從記憶裡奪走吧。

如果當初沒跟妳告白，我們的關係還會如此尷尬嗎？

如果我問妳，妳會恨我跟妳告白的事嗎？

當我想起妳，腦海裡就會出現很多假設。

「如果」是一個沉重的詞語。因為時間會過去，任何的決定會成為不可逆轉的歷史。心目中的如果可以完美無縫，但是它不可能改變不完美的現實。說到底，它是一種自我滿足的工具而已。

因此想著如果的過程其實挺虐心的。

但是，「如果」也給予我走過一個故事的機會。重新回憶與妳的每一刻，在遺憾當中學習；在甜蜜當中治癒。回憶的過程讓我流淚，我卻因此從思念的痛裡得到解放。

回憶的畫面像夢一樣不真實。

在夢裡找到妳，我就當是與妳見過面了。

每一次想起妳，回憶的列車總會帶我回到三年前的書展。

在賣場初見面之後，我們就成為朋友。

那時我倆都沒到高中畢業，交流的話題都離不開創作和學習，也把自己的書交換看。最初我們只局限於創作，逐漸就開始分享自己的日常。妳在經歷快樂與不快樂的事情的時候，我的心情也跟著改變。

後來，只要看見妳的微笑，就是我今天的幸福。

這種感覺，該說是愛嗎？

等待到「合適」的時機，我跟妳告白了。妳給我突然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妳是經歷了多少的掙扎。

妳只想跟我成為朋友，因此拒絕了我的告白。

我提出再做朋友的請求，其實是很厚顏無恥吧。

可是妳欣然答應，彷彿那時的事情從沒發生一樣。我曾經把那一天當是夢境一樣，但是這壓根兒是自欺欺人。我與妳之間的聯繫早就改變了。

雖然後來我們還有交談，可是對話之間已經失去了靈魂。

皆因我在最初已經踩過了界，破壞了最單純的友情。

我不懂得面對已經變味的情誼，於是我選擇在妳面前消失。

日子沒有因為我故障的思緒暫停，大學試的結果在那些日子公布。妳跟我說，妳要到國外留學好些日子。

得知此事的我想為妳餞行，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始終未能成事。

自此，早在告白的那個夏日，我們道別了。

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裡生活。我甚至不知道妳啟程的日子。未能親自送行，妳就離開了這個城市。

我曾經以為，一個人在自己的生活裡淡出，最終都會等於從未存在過生命的旅途；放下一個人，就是等於忘記一切與她有關的事物。

妳說過「不要等我了，快點去追別的女生。」

然而，妳離開了以後，我也沒有對別的女生有過真正的愛意。對妳的愛也許已經完全放下，可是對妳的回憶依然深深的在我的腦海裡。我跟自己說，即使到了將來，我也要愛一個像妳一樣的好女孩。

因為日子和味道一樣，就算過去也不會消失。

人總愛找尋回憶的味道。妳在我生命裡出現，成為了我回憶裡不能抹滅的一部份。即使到了將來，下意識裡還是希望找到回憶中的那個感覺。

要知道，妳在我心目中是無可取替。

告白之後，我甚至不懂的如何面對妳。

當初我就裝作決斷，要妳忘記我。回眸一看，我實在高估了自己的道行，我發現我一直沒有忘記妳。

從沒忘記妳的名字、

妳的微笑、

妳的聲音、

也沒忘記愛妳的感覺。

只要看見妳，只要聽到妳的聲音，就會覺得快樂。妳的出現有著神奇的魔力，單純站在妳身邊，內心都會感到滿足。

與妳成為朋友的日子，我從絕望裡得到重生的生命。

從憂鬱回復之後，我到了一家跨國的事務所裡實習。工作還算過的去，雖然情緒偶爾還有些不穩的情況，一切都不要緊。我確信只要在無力的時候想起妳，最難過的時候都可以度過。

每次想妳的時候，我也只能在記憶中找尋妳的身影。

只是七個月，妳的臉卻在我的眼裡逐漸變的模糊。

隨著日子繼續推移，這份回憶只會越來越模糊嗎？終有一天，對妳的印象就如那一碗「記憶中的湯」一樣失真，剩下零碎的片段嗎？

我討厭苦苦尋覓的感覺。要我付出多幾倍的年月換取從前未曾抓緊的人與事，我就不願意。要是知道過程會如此痛苦，我要一開始就想起妳。

所以，我可以見妳嗎？

就是單純的想念，我想以朋友的身分見妳一面，想親口跟妳說「對不起，曾經說過這麼過分的話。」

妳又會願意見我嗎？

妳從國外留學回來，大概都是四年後吧。我不曉得妳會有甚麼改變，可以確定的是妳不再是像童話國的公主、溫室裡的蝴蝶一樣的小女孩，但是我相信妳依然幸福的生活著。

我在事務所的日子快迎來結束，很快又會回到自己的世界裡生活。那裡的經歷足夠我寫一部小說，到時候妳還會想聽聽看嗎？

我想妳，也從未忘記妳。

希望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

御晴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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