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時後,沈麗儀坐在長途列車的靠窗位置上,窗外飛逝的景物漸漸變得熟悉。她從東京來到福崗,她的童年就在這裏度過也在這裏結束。她忘記了的那份感情在這裏開始,然後在這裏結束。後來,又在東京裏再次發生………
她步下列車,周圍的環境看起來沒變,但那也只是表面…她向着小學的方位走去。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每天牽着手走過這條小路,而現在路好像變短了,鐵門就擋在跟前阻止她繼續前進。轉過牆角,她輕而易舉地爬上鐵欄,這時下方站着一個一臉幼氣但剛強的男孩向着她喊:「麗儀,快跳下來。」但當她眨了一下眼,男孩消失了…
她到了鐵欄的另一邊後,回過頭看看自己剛才站的地方。現在…即使是一個人,她也可以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了,那麼她是不是真的要離開他了?反正他們也曾分開了十多年了,其實也沒那麼難受…只是那時,她忘記了自己對他的那種感覺……而現在那種感覺將會陪伴她餘下的一生。
她走到被無數棵大樹圍繞着的體育館後,不斷在樹間繞來繞去就像在找什麼一樣。
「應該是這棵的,怎麼找不到…到底我刻在哪了…」她自言自語地說。
約半小時後,「找到了!我就知道一定在這裏。」原來因為樹長高了,所以她刻的東西也跟着升高了。明明當時,那刻印就只到她的小腿,但現在已經高於頭上了。她撫着樹上那凹凸不平的刻印。
那一年,沈麗儀剛就讀小四,而桐生徹就讀小六。他是個運動全能、學業成績都非常出眾的高年級生,所以非常受女生歡迎。而她就正好成了這些女生的敵人,因為雖然他對所有人都很好但卻只對她特別細心。
那時正好流行畫愛情傘的玩意,對沈麗儀來說桐生徹就像總是保護自己的王子一樣,所以一顆芳心從很久以前就許給他了。放學後,她就偷偷跑到體育館後的樹群在其中一棵樹刻了一把屬於他們兩人的愛情傘。
此時,桐生徹正站在鞋櫃旁等着她一起離開。突然天空下起雨來,一個女同學告訴他,沈麗儀已經先回去了。當時,他也沒有察覺異樣,打算自行離開但那女孩堅持要他送她到車站,原因是她忘記帶傘了,於是兩人共撐一把傘離開了。
沈麗儀趕到鞋櫃時只看到兩人走遠的背影,心裏怨恨極了。他把她丟下了…他交女朋友了…那個女生搶了她的位置。
她一邊哭,一邊冒着雨跑回家。這時一輛車子因為輪胎打滑,向她撞過來了。當她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事,頭上纏着厚厚的繃帶而且完全不記得當天發生過的事。甚至對桐生徹的愛情也遺忘了,只剩下兄妹之情。後來就是她潛意識地選擇去喜歡上其他男生的事,不願再為他心碎、不想再受傷讓那段記憶和感情被狠狠地鎖上。她一直以為對他的愛戀是長大後才產生的,但其實這在很久以前就深埋在心裏,甚至比他愛她愛得更久、更長、更痛。
她從醫院裏逃出來不是因為不想再看到他,而是她再沒有那個膽子去待在他身邊了,以前她覺得可以待在他身邊就是一種幸福但現在卻變成痛苦。她無法再一次經歷當年那種痛,當她想像到終有一天他會再一次丟下她,她就寧可離他遠遠的,只在遠處守護着他。
沈麗儀坐在樹下,細聲哭泣。為了自己,為了他,更為了他們。那段時光,就像一場夢,而且是最幸福、最美滿的夢,而幻想是時候結束了。
桐生徹坐在街邊,一直盯着人來人往的街道。他已經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沒有她的蹤影。她應該有帶着那白色的手機,但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種種想法不斷冒出來而且一個比一個恐怖。如果她從此不回來的話,那一定是他的錯。
他不敢去拜訪沈家,手有好幾次放在那門鈴上但都沒有按下去的勇氣,沒有勇氣告訴她的父母他把她弄丟了,更沒有勇氣去承認…她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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