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亂舞鶴之憂再稿 - #92 鶴之憂019永久花

[鶴之憂:019永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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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平安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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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平安時代的楓葉時節，五条國永難得會在傍晚人潮眾多的時間點踏出家門，步行了一小段路程，期間行經熙來攘往的大街小巷，時不時聽見四處叫賣的聲浪以及結伴採購的大人小孩，人來人往的街道看似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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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氣氛讓他迴避著視線，低調快步行走而過，最終來到的目的地是三条宗近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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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向三条宗近拜師學藝已有段時日，今日來到三条宅邸的他有些氣餒，原先認為只要追求著同樣的理想，最終將會達到和師父同樣的境界。但如今卻有些自暴自棄，並非帶上鍛造好的刀劍來請師傅過目欣賞，之所以空手而來也是因為有所徬徨，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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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會客室的拉門被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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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裏頭的五条國永已等候一段時刻，這才終於等到抽空來見他的師傅。抬頭看見前方身穿白色壽衣的高瘦身影，一舉一動既端莊又有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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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五条國永迅速站起身，向此人鞠躬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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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撤下隨身侍從於門外，門再次被關起，此時客房內獨留下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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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吧!國永，這裡只有我倆，不必太過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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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此言，五条國永原先緊繃的肩頸稍稍鬆懈，他長嘆口氣後陷入沉默不語。室內的時間彷彿靜止不動，雙方並無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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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態度上的觀察讓三条宗近嚴肅以對。最初相遇時對方那雙散發光彩的眼睛，如今朦朧不清仿佛染上厚厚一層霧氣，由此看來五条國永這回深陷低潮，一臉無精打采的憔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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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禮貌性先詢問:「國永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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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點點頭，輕輕應聲:「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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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憔悴，多日未眠，你這年紀尚淺，卻比起我這老人家來的滄桑……。」三条宗近用著自己稍有些退化的雙眼仔細端詳著弟子，將觀察到的狀況直白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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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未予以答覆，垂下的頭更為沉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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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十分有耐心的等候對方釐清思緒，先替彼此沏了杯茶水，同時輕聲說道: 「本以為這些時日不見國永是因為埋頭於鍛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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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長者的三条宗近已習慣弟子的性子，寡言的五条國永總會需要些契機才會將心裡想法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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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都已經來到了此，必然是有話要說。五条國永耳聞師傅的話，這回終於抬起頭來，十分正經問道: 「師傅也曾有執迷不悟的時候嗎?您在鍛刀上面是如何追求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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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真誠的詢問，並非造成聽者困擾。三条宗近嘴角微微上揚，沒有馬上回答前一句問話，而是反問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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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發生何事?這段時日究竟遇上什麼?從前的你未曾有過這般怯弱神情，不管是談論鍛刀時的熱切眼神，還是平時與你的談吐經過，向來不隨波逐流，擁有自我見解的國永，無論何時眼瞳中都真摯閃爍著光輝……但此刻，你卻失去了最初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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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像是失去最初喜歡的這份心。”這正是三条宗近所看到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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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看得出這段失聯的時間裡，五条國永應該不是毫無進展，三条宗進相信他的愛徒一定琢磨於如何打造出更好的刀劍，埋頭進行了多次練。至於，今日之所以未遞上任何成品，肯定是心中的理想並未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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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繼續問道:「國永的理想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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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話循序漸進通達核心，打開五条國永的心事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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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心只想著追求跟您一樣的境界，是師傅讓我踏進鍛刀世界，您的三日月宗近總讓我內心悸動不已，我也想達到同樣的技術，但我卻……。」五条國永說出誠實想法，卻因為無法如願達成目標，搖著頭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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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目光直視著五条國永，同時反問著:「國永不喜歡自己鍛造的刀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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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那把刀』還沒有到達頂點!」五条國永激動說著，他忘不了那把被自己遺留在鍛造場的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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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語中頗有玄機，三条宗近深入追問著:「那是把什麼樣的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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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問題讓五条國永猶豫著一時，直到再次對上視線，也深知有些事無法再隱瞞下去。面對這個人，他有些事實在難以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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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顯然對於接下來的話感到慚愧，吞吐其辭，支支吾吾半晌才道: 「那是把……仿效三日月所造出的大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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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說出口後，五条國永就不敢再對上師傅的視線。不僅如此，屋內的氣氛降到冰點。三条宗近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有起身離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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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感受到強烈的不安，這段說長不長的時間裡，予他而言漫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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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拉門再度開啟時，已過了一柱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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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出去時是空手而去，回來時手持錦盒。遞上前的東西是前一刻提及到的太刀──三日月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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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這是?」五条國永不明所以，盯著賞心悅目的三日月宗近，不知不覺有些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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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月宗近是我走遍各地欣賞了無數美之事物所製成的刀劍，要說他集結了天下之美也不為過，至少這是我所認定的美之定義，也是我追求美的私心。」三条宗近沉穩說出自己在鍛造三日月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又是以什麼心態認定這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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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自己的心思投射到刀劍身上，三条宗近認定的世間之美數不勝數，想把人生中所得到的美全寄宿在這把刀之中，這是他在鍛造三日月宗近時一心所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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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個美不是人人都一樣，更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悟到“同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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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言論令五条國永迷惑，他情緒低落說著:「但我無法做到同樣的美!我開始不清楚自己想追求什麼，一昧模仿同樣的刀真的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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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就是我的起始，我崇拜著這樣的美，也追求著這樣技術高超的師傅。但是，如果無法接近三日月宗近的美，那根本就連仿冒品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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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還未明白真理、走出漩渦，這番未經整合的話聽來語無倫次，卻也是他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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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一件事物都會從模仿開始，但如果一昧只是仿效，那會在過程中逐漸看不清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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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份美能夠受到國永這番肯定認同，我同為三日月宗近感到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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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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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國永熱愛刀的這份心有多強烈，假使你是以仿效的心下去製作的美也無妨……追求美並不可恥，只是，國永所認為的不完美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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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認定的美……。」五条國永眼眶微熱，低沉的聲音說到一半，後面的話堵在喉嚨，他的思緒打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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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想起一直以來的鍛造經過，他將玉鋼塊於逐漸升溫的爐火中燒製，藉由厚實的雙手提起鐵槌，來回反覆敲打再堆疊，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數十次、數百次，整個人都彷佛身陷在烈火之中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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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溫塑形的過程中感受到自己的身心都與熔融玉塊融合在一塊，靈魂無法從中抽離開來，就好似脫離了繁雜的世俗人間。存在於單純的火紅空間中無法自拔，心如止水格外清淨，唯有在這時刻人心最為放鬆。他喜歡獨處在這個環境下身陷自我的世界，這是他對於世間最根本的喜歡，無戰亂紛擾、無權力鬥爭、喜怒憂愁全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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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份純粹喜歡的意念全寄宿在他的心與刀之中，他喜歡刀最純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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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準備啟口的話瞬間化為無聲，五条國永恍然大悟，原來他一直以來都在否定自己的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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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引導著自己的弟子走出迷惘，帶著說笑的口吻回答著: 「如果每個人都追求『一樣』的美，那豈不是挺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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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每個人追求著共同的目標，但所得出的美之定義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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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能夠鍛造出完全相同的刀劍，所有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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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所認定的美不盡相同，即使是出於模仿，那把大太刀之中也有一半源自於國永獨有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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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条宗近明說著，將五条國永糾結困惑的點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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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刀之所以會與三条宗近的三日月宗近不一樣很正常，因為這是屬於五条國永鍛造的刀劍，而不是三条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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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機會帶那把大太刀過來讓我評鑑過目吧!」三条宗近如此言說，由衷希望五条國永能正視自己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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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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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不被五条國永認可的刀劍，如果能透過三条宗近的話語重新賦予新的意義，那無論是對那把刀來說，還是對於五条國永本身，想必都會帶來極大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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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這次的沉默更加漫長，直到三条宗近再次出聲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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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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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國永露出了黯然神傷的表情，語重心長的說著: 「那把刀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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