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曲蹄水牛腳印的終點
「姐姐，放心，我沒事。」解開鐐銬的坐牛甩了甩手腕：「我比曲蹄水牛更頑強壯實。我們還是盡快回族地吧，若那旅鴿真能飛回去……」
夏煙「嗯」了一聲，尖耳人叫那東西作精靈旅鴿或是金屬旅鴿，外觀就是一頭由金屬作血肉的飛鳥。當初胖子首領曾經給族人示範過，它可以預先設好飛行的目的地，胃中可以收藏紙張等輕盈物件，亦可「記下」一段短說話再說出來。雖然極為神奇，但即使尖耳人本身也極少使用。
因為它太常失靈，有近八成的時間都會出現故障，比如中途自行墮地，沒有飛回目的地，而是不知飛往那兒等等。
「嘿嘿，你們這些下賤野獸，」鬍子男道：「那金屬旅鴿是肯德大人改良過的，一定……一定能飛回我們營地，他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大怒的！你們識相的話，馬上放我下來，我會替你們求情……」
「哼。」夏煙望向眼前這頭下腳上，被倒吊著的尖耳人。他和其他同族都被繩子和新鮮採摘的七刺藤蔓混合地五花大綁，唯獨前者是被倒吊在樹上，這是狼族對亂用自家祖先之名起誓者的懲罰。
「少吹牛了。如果那東西真的如此厲害，你們平常不用，反而在最後關頭才行險一博掏出來？」
「你……」鬍子男臉色一白，好一會才再道：「但……你們敢賭嗎？賭得起嗎？肯德大人若知道你們傷害了我們，鐵定會大怒的。搞不好會下令殺光你們所有族人，所以你們最好馬上放我……」
「閉嘴。」坐牛拿起夏煙的短骨刀，刀柄猛力擊向鬍子男後腦，對方雙眼一白，昏死過去。
「姐姐，」他把短骨刀還給夏煙：「把那些無馬車的輛子全都刺破，要破得完全沒法修補那種程度。」
「呃……好吧。」夏煙疑惑不解的瞧了瞧坐牛，自己弟弟的神態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所然來。
此刻在她眼中，所謂不可隨意碰觸的精靈神器，不過是些功能比較厲害的普通用品，所以她手腳俐落，快去快回。回來時正看到坐牛掃視昏迷的眾尖耳族，眉頭打結。
「坐牛？」
「這樣就麻煩了，我現在又不能說……」他似沒察覺夏煙，小聲喃喃自語：「但是他說過盡可能別……」
「坐牛？」夏煙拍拍弟弟的肩膀。
「什麼？」坐牛剎那間好像要跳了起來，他旋又匆忙轉身道：「我是說……姐姐，我們別浪費時間了，快回族地和族人匯合吧。」
「當然。但那些尖耳佬……」
「我們是有尊嚴的戰士，和這些軟弱又無恥的尖耳人不同。讓大地妖精決定他們的命運吧——不過即使他們能脫困，也只能走路回去吧。」坐牛斬釘截鐵的道，同時幾近扯著夏煙往前走去。
「等一下。」夏煙被硬拉著走了幾步：「你是擔心那精靈鴿真的能順利飛回尖耳族的大本營？但即使如此……」
「那大鬍子說對了一點，」坐牛腳步匆匆：「我賭不起，若是影響了計劃……」
「什麼計畫？」夏煙忽地止步，朝弟弟的背項問道。「你已經說過不止一次。」
「喔。」坐牛回頭，他的眼神漂向遠方的一片雲再漂回來：「情況緊急，我們邊走邊說……我是說，我稍後再好好解釋。」
但夏煙——海華莎非常熟悉自己的弟弟：二人的母親狩獵時被踏火獅殺死，所以從小照顧坐牛長大的是自家姐姐。
「你可以一邊趕路一邊解釋。」夏煙來到坐牛身旁，盯著他的眼睛：「從這計畫到底是什麼開始說起。」
坐牛眼神左右遊移。
「坐牛，看著我的眼睛。」
「呃……嗯，其實是我和鹿腳步、碧潭霧等長老商量，聯絡各地的狼族，一起反擊尖耳人……我指偷襲他們的大本營……」
夏煙倒抽一口涼氣。
「什麼？這樣重大的事，為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嗯，其實這不算重要，喔，我不是說這計畫不重要……」
「你們打算傾所有狼族之力，襲擊尖耳人的營地，而我這個赤狼族祭師竟然全不知情？你們有想過彼此戰力……」
「我是族長，我不用……」坐牛忽高聲打斷夏煙，他望向自己姐姐，在對方目光下又轉小聲道：「姐姐，你聽我說。我是看出來了，尖耳人就只有那個肯德上校厲害。若沒了他，那些見鬼的神器其他尖耳人只懂用，不會修更不會自己製造。所以不用把他們全都打敗，只要幹掉上校，之後我們……」
他期期艾艾好一會，才道：「總之，總之我們會贏。」
夏煙繼續皺眉。
「你是看出來，又或是猜出來？曲蹄水牛腳印的終點，未必就只有牛。」
「姐，那上校的眼神可是和灰泥斑豹一樣。他能當上尖耳族首領，也是因為他是唯一會做會修好精靈神器的人，他會把這些技術教給他的族人嗎？我覺得不會……我是說，我知道不會，所以只要幹掉他……」
「你的估計和瞎猜差不多，你說傾狼族之力突襲，是指所有七脈十二支？他們全都答應？你確定分散各地的他們能及時集結？進攻的詳細計畫是什麼？就這樣所有人畢直衝進尖耳族的營地大門？坐牛，我沒反對幹掉他，但我作為祭師，反對任何魯莽的計畫。」
「我是族長。我……」坐牛再次由高聲轉小聲：「總之沒問題的，姐姐，你相信我就好。現在最重要的是，本來計畫是……」
坐牛忽有點口吃，好一會才道：「我指，本來我是想找機會，把大鬍子他們拖在沼澤一帶，減少他們在營地警戒的人手，也好讓我們有更多時間悄悄集結，沒錯，就是這樣。」
「我怎麼覺得更像是臨時想出來的……」
「姐姐……不，祭師，這個計畫是我策劃的，我是族長，要相信我。我坐牛‧帕帕以先祖七首狼靈之名起誓，這個計畫一定會成功。」
「唔……我明白了。」夏煙勉強壓下不安，點點頭。弟弟用族長的身份，又以先祖之名起誓，她作為祭師就很難反對。
最少在這一刻很難反對。但她回族地後，可以用祭師身份召開長屋會議，說服其他長老中止這計劃。她是祭師，是七首狼靈、眾祖先和諸多自然妖精的傾聽人及代言者之一，在本族甚至其他諸族都非常有影響力。
她逼令自己收拾心情，此時也才留意到二人已離開無樹山一帶，但卻是直直往枯爪沼澤方向去。
「坐牛，我們不是要盡快回族地嗎？」
「沒錯啊，我很擔心那精靈旅鴿，所以要抄最近的路趕回去。」
「要繞過枯爪沼澤並不是這條路。」
「我沒打算繞過。我沒時間……我們沒時間，更賭不起。」
「你想……直接穿過沼澤？」
「我想要走最快最省時間的路。」
「你沒忘了……沼澤中心是狼靈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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