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喜劇】微小說創作比賽 - 武者之道

｢武法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煙霧繚亂，瀰漫在這座落於無名山峰的古老閣樓中。

｢人說盜亦有道，武者......自然也有該秉信的道義。｣

老師父一邊叩叩地敲著他珍愛多年的長柄菸斗，一字一句地訓誡著同樣珍愛、自小便收為徒弟的人—沐。

也就是我。

｢然今世衰道微......講道義的人......怕是世間罕有了。｣

煙霧自師父的嘴中吐出，吐出的，還有那同樣飄渺滄桑的字句。

｢江湖險惡......爾今此行前赴京城參加武林大會，怕是凶險萬分......人說害人之心自不可有，防人之心倒也切不可無。｣

師父從兜中掏出一式樣古老的木盒，緩緩地推送至我面前。

一瞥之下，其上還押著一張符紙。

｢所謂基金投資有賺有賠，購買時請參閱......｣

｢咦？｣

符紙上，工工整整地印著【ＸＸ人壽特殊危險性質工作保險單】。

詳細資料已經填妥，尤其死亡險的保額還佔據總金額相當大的比例，只差被保人簽名欄還空空如也。

順帶一提，受益人那格筆勢驚鴻地簽下了師父的大名。

我去......這不已經在遙想身後事了嗎......

｢弟子敢問師父......請問您這是甚麼意思呢......？｣

｢我可愛的徒弟阿......為師孤家寡人，你自小也無父無母，這要是出了甚麼萬一......｣

｢正好讓您發些人命財是嗎？｣

｢沐兒你說這話就不中聽了，為師怎麼會拿寶貝弟子的生命去賺錢呢？你想想......師父我也不小年紀了，自是做不了甚麼粗重工夫......可這......生活還是得過阿！｣

師父有些慌張地說，手腳在空中胡亂地比劃著。

｢真心話是......？｣

我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這該死的麻煩精終於要走了，從小養到大該教的都教了，總該賺些錢好好孝敬我這老頭子吧！？五車金銀甚麼的倒是不必，至少讓我在江南買棟２ＬＤＫ的宅子，再請些面貌白淨的姑娘......最後再......｣

｢好讓您孤老終身是嗎！？｣

話到此我怒不可遏，掌心一發勁將手中的白瓷茶盞連同其內的熱茶向師父擲去。

｢我靠！？為師對你情深意重現在你要恩斷義絕了是吧！？｣

師父人雖老，功夫可沒生澀，手中的菸斗畫個圓一提一接，全部防出去了啊，一滴茶都沒漏。

｢去你的，嘴上功夫倒是不賴，怎不上中國好聲音引領現代ＲＡＰ潮流賺大錢呢？死了倒也有各路兄弟姊妹替你送終！｣

｢走你這黃口小兒，老子的白紋橫身對盞他娘的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

｢還白紋橫身！？少吹了，就你那口破牙吹牛肯定漏氣，他媽的那是碎了又碎千膠百補的戰痕啊！！｣

｢操！你這小企鵝翅膀硬了還想昇天啦！？看今個兒是誰給誰送鐘！｣

放穩茶杯，師父手中菸斗又一畫圓，手一挑便將座旁半呎開外那飛紋雕的法鐘朝我甩來。

｢好阿你這老不休，現在是要比誰先過世了是吧，告訴你我自小被你折磨長大，要我死可沒那麼容易！｣

｢我哪兒老不休了！？為師住這深山莽地清淨己身遠七情斷六慾，說我老不死倒是，她娘的今天看誰的命硬！！｣

眼見那鐘來的氣勢洶洶，我鼓足內力出掌接招，隨後反手一轉將之納入掌心。

「好啊！爾今無情我便無義！看鐘！！」

內力再轉，一運勁我將面前的黑橝茶几猛推而出。

「靠！年輕人你不講武德！說好的鐘呢！？」

見我身口不一，師父稍微慌了手腳，只得用力一踩將地墊翻起擋下。

不過在這地墊翻起掩蓋身形的瞬間，師父早已穩住架勢，並以迅雷不讓你掩耳的速度［碰］的一聲甩出暗器。

「還五德！？德智體群美我可樣樣比你行！」

伸手接下暗器的同時，我也不忘在嘴上功夫與師父較高下。

「是武德！就你這熊樣還好意思德智體群美，得了吧，為師還不早把你看透了！」

「這叫反諷！你這阿滋海默隱性患者懂個屁！況你還好意思談武德，這枚點25手槍子彈你他娘是去哪穿越時空變來的！？」

手中感到灼傷的感覺，此時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奇門暗器，剛才師父射出的分明是點25口徑的子彈，右迴的膛線併著燒黑的痕跡烙印在我手裡這小小的金屬塊中。

「我這叫寓教於鬥！你這廝毛頭又懂個毛線，為師現在不教你你上台不就三兩下給人崩了！？」

「誰他媽的會用真槍教人！？你這一腳金絲楠木棺一腳鑲銀雕花槨、垂著一條半死不活老烏魚的臭老頭既然這麼關心我，何不我倆的簽名欄互換一下！？」

這該死的老江湖出招千奇百怪，要與無賴鬥，我只能祭出我自創且密修多年的奇招。

「火遁•豪火球之術！！！」

「靠！你還敢說我穿越時空！？你這穿越次元了吧！？」

碩大的真火向著師父猛然吐去，眼見即將將師父覆蓋焚燒殆盡的時候......

師父突然放開架勢，猶如佛陀涅槃那般寧靜......

以煙斗代刀，一晃眼便將火球劈散。

「不就幸好為師留了一招水之呼吸第十一式沒傳給你，差點就作古去跟你師叔划酒拳了！」

「好啊你這奸細！我侍奉你多年你倒給我留一手！怕我青出於藍了是吧！？」

「你還敢妄想我傾囊相授！？看你不只簽名欄位，連牌位都想跟我互換是吧！？」

「換你個鬼，鮮花伴古佛這等樂事還是留給您老人家吧！想必佛祖比較招待你這種特約博愛座的孤老殘！」

「你！！......」

「你！！！......」

就這樣，MP不足的我們師徒倆又持續了半個時辰的精神戰。

「造！反！！啦！！！」

剎時間，山腳下傳來了足以威震四方的怒吼，撼動整座閣樓的音響也打斷了我與師父的鬥嘴。

｢師父......但聞此人之聲飽足內力，陰陽二氣渾元一體，想必是位武林高手......｣

｢......沒錯......沐兒，看這一吼音氣合一、震懾八方，浩然飄蕩十萬八千里，這人必定內功修為極其深厚，你我相識之人中，能有這般功夫的......｣

只見方才正和我爭地臉紅脖子粗的面容逐漸黯淡，駭然的神色悄然浮出。

就像是......

包租婆要來了一樣。

｢咳，沐兒你聽好了阿......｣

只見師父突然擺回慈祥老人的表情，釋然般地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咦......？阿......是......？｣

｢正所謂自古正邪不兩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方才有言說你此行前往京城比武恐怕凶險萬分然如今情勢更是凶險凶險凶凶險但你不必害怕為師相信你只要你能挺過此次劫難想必區區比武大會於你完全不在話下為師倒也能放心地讓你去（死）了阿對了那個保險單還是要記得簽名蓋章加確認順便幫為師投入ＸＸ人壽京城本部６樓６０５信箱申請喔那邊２４小時全時段受理業務剩下的（身後事）為師的線人會幫你打點妥當你大可放心的去（死）此事萬萬不可忘記你定要速速完成另外為師剛剛想到為師那隱居在崑崙山腳下的高手朋友的第二個弟子的親家廚房裡那熬了七七四十九分鐘的藥膳排骨湯差不多可以起鍋了所以為師必須現在立刻馬上下山趕赴彼處阿還有那包租婆來了記得說我不在喔還有你要是真鬥不過他的話也不要害怕為師看你樣貌白淨面帶桃花想必只要委屈點喊聲阿姨我不想努力了他理當會放你一馬總之這事也交給你囉加油❤｣

然後一口氣也不喘地補足接下來的話。

｢咦！？......欸......哈！？？......｣

未待我反應過來，師父抄起架在牆垣的千機傘（降落傘）便往那外通萬丈深淵的窗台外躍出。

｢師父等一下！！！！！｣

｢等個屁！！老子先撤了！！！助你一帆（路）風（走）順（好）！！｣

｢讓我把話說完！！我要說的是......！｣

｢那話你留著自個兒跟包租婆說吧！男兒當自立自強，行走江湖當然要靠自......｣

隨著師父落下，剩下的尊尊教誨也因距離的增加而消逝在飄緲的雲霧之中。

而我也只能兀自杵在原地喃喃地說出尚未說出口的話語。

｢我要說的是......傘壞了......｣

......

｢你倆渾蛋是想造反了阿！？阿？房租都３年沒交了現在是想把房燒了一了百了還是想燒炭自殺一死了之阿！？阿？｣

事情是這樣的，盛怒之下的包租婆在上山的同時正巧看見師父墜（烙）崖（跑），三踏輕功鴻毛步就飛上天將師父當場救（活）下（捉），而今我和師父兩人正以東瀛人稱［土下坐］的姿勢挨包租婆的罵。

｢火......火不是我放的......｣

｢你閉嘴！！弟子放火與師父同罪，還沒傳你你就出聲讓我罵更是罪加一等，阿？田邊的蜗蜗都比你識相，阿？｣

｢噫！！....對、對不起......｣

｢誰准你現在道歉了阿！？阿？講不聽是吧？我真該向田邊的蜗蜗道歉，不應該拿他們跟法定不可回收的垃圾相比喻。｣

｢好、好過分！！！嗚嗚嗚......｣

師父驚的一躍而起，躲到我的背後並扯著我的臂膀哭泣道。

真丟人......拜這傢伙為師......

見我擋在師父身前，包租婆那一雙火眼金睛怒光一放便朝我瞪視而來。

｢噫！！......｣

一時之間我被他的霸氣煞到，竟也跟師父一樣發出了大男兒不該發出的丟人聲響。

真丟人......

｢唉......｣

目光收斂，包租婆一臉｢這兩人沒救了｣地嘆了口氣，上下打量著我們師徒倆。

｢所以......你們兩個今天又是為了甚麼事吵架阿？阿？｣

我的眼角餘光瞥見在我身右後側的師父小心翼翼地舉起右手，隨後包租婆也點了點頭，准許他發言。

｢其實是有關沐兒參加比武大會的事......｣

師父顫抖著遞出那張黑心保單，然而包租婆只是稍微瞄了一眼便｢噗斥｣笑出。

｢甚麼嘛，你要真擔心你徒弟，隨他一同前去京城不得了，有甚麼好吵的？｣

喂......給我看仔細阿......那金額高到不正常的死亡險跟擅自簽下的受益人給我看仔細阿......

不過這話我可不敢同包租婆抱怨。

｢為......咳，老納生來泥中出紅蓮，性格是特別愛清境，這世俗喧囂還是別吧......｣

｢紅蓮個屁！清淨個鬼！！泥中出紅蓮特別愛清境個毛球！！簡稱尼特吧！！？｣

由於實在太想吐槽，話到嘴邊未經包租婆同意便說了出口......所幸她沒有為此發火。

｢哈哈哈，你們師徒還是那麼逗趣，行吧，我也不跟你算帳了，事情交代完就早早啟程吧，可別再吵起來了。｣

說完包租婆站起身子，我和師父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不必送了，先走一步。｣

語畢就這麼從師父剛才墜崖的窗台跳出，自信無比且果斷的帥氣容貌跟我這縮頭烏龜般的師父可說是天差地別。

......我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我想我現在正以十分憐憫的神色看著師父。

「......你那表情是怎樣！？覺得為師很卑微嗎！？為師很悲哀嗎！？那種表情......那種表情......為師會哭喔......嗚嗚嗚......」

真可憐。

｢咳、咳......為師失態了，總之這木匣子你帶上，進京前你再打開，想必其中的東西能在緊要關頭時幫你一把。｣

｢喔......喔......｣

話說你不要裝作若無其事地把保險單連同木盒塞入我的行囊阿......

｢鬧也鬧夠了，但在臨行前為師還是得提醒你幾句。｣

查覺到師父似是要說正事，我也稍微端正了姿態，洗耳恭聽。

｢堅定你的武道，為何而生、為何而亡、為何而勝、為何而敗、為何而克、為何而友......這一切的答案，還是得從爾之心尋求，其餘旁人的話，即使是我，都不應能改變你的心意。｣

｢徒......徒兒謹遵師命。｣

師父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怎麼，看你這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我仍盯著他看，師父再度開口問道。

｢不......徒兒只是對平常像得了精神病......不，根本就是神經病的師父您居然能說出此等看似好像很不得了的話......感到欣慰罷了......｣

｢我去你媽的！！！人說吃硬不吃軟白目找死欠扁的就是你這等小屁孩，你要沒拿個２等傷殘險回來為師要你好看！！｣

嘛......就感想而言，師父果然比較適合這種瘋老頭的模樣，一板正經的說些大道理於他而言實是太過強人所難了。

｢為何而生、為何而亡......嗎？｣

打點好行裝盤纏，我步上通往京城的旅程，剛踏出無名山時，腦中還是禁不住地想起那臭老頭的話。

或許......這問題真是是時候該來思考一下了。

就在沐離開這座他自小未曾離開過的山峰之後，山中閣樓裡的老師父也開始整理起行囊包裹。

｢什麼嘛，嘴上說那麼多，還不是掛念著徒弟的安危。｣

一女子自屏風之後悄然走出，是這棟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包租婆。

｢要你管。｣

｢哈哈，剛剛還裝的一副怕我的樣子，現在翻臉倒是挺快的呢。｣

｢隨你怎麼說吧。｣

｢說起來我到現在還是不懂，當年叱吒江湖的你，為什麼非要收那孤兒為徒？又為什麼非要在他面前裝作一副窩囊的樣子？還得拉著我陪你演戲，一演這不十七八年過去了嗎？｣

包租婆自兜裡揣出煙袋及菸斗，揉了兩球菸草，將其中一份丟給了老人。

｢我說過會報答你了吧？｣

｢得了得了，當年馳騁武林萬眾臣服的精武王的報恩，小女子我可受不起。｣

包租婆比老人慢了些才點燃菸斗中的煙草，這算是對江湖前輩的一種尊敬，同時也是對高一等存在應守的［規矩］。

｢不過說到這個......｣

｢說到這個？｣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主動開口，包租婆有些嚇到地連忙吐出香煙回話。

｢沐兒也快二十了......不知是否有緣能替他辦成年禮呢......｣

｢......噗哈哈，算我服了你了，當年一步十人的你現在成了這寵愛徒弟的光景，還真想讓那些對你恨之入骨卻又不敢發作的人看看。｣

｢之所以得在沐兒面前裝瘋賣傻......｣

老人沒有理會女子的訕笑，自顧自接著說。

｢是為什麼呢？｣

｢他還年輕，不懂得評估自己與他人的實力，他若要把我看得太崇高，同時也會把我所傳給他的武功當成無所匹敵的。｣

｢反過來說，把你當成阿茲海默兼妄想佐躁鬱症及集各路精神病之大成於一身的瘋癲臭老頭的話，那些武林絕學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姑且堪用］吧？｣

｢唔......阿茲海默兼妄想佐躁鬱症及集各路精神病之大成於一身的瘋癲臭老頭這話你是打哪聽來的......｣

彷彿洩氣的具象化一樣，老男人一邊吐出煙霧一邊問道。

｢你以為沐兒他耐不住訓練時是找誰抱怨的阿？｣

｢......｣

｢怎......怎樣啦！？這表情跟沉默是什麼意思！？｣

｢瞧你還好意思說我太寵沐兒，自己倒是挺巴結的嘛。｣

｢我、我哪有......｣

短暫的沉默之後兩人同時吞吐了一陣煙霧，並繼［噗斥］之後接著［哈哈哈］地大笑出聲。

笑聲響徹山谷，江湖大佬的對話就是這麼豪邁瀟灑，當然，若不是後方茶几上那明晃晃寫著［沐兒の保險理賠分配契約書］放在那裏的話，此景應該更有江湖氣慨些。

｢最重要的，是他要能找尋並堅定自己的道義、屬於武者自己所獨有的道義.....｣

｢是呢......｣

各位看官們好，本篇在此稍做終結，若看官們有興趣，在下會抽空編寫後續，

真有此等機緣的話，且待下回分解～5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LIEGyH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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