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觀賞注意事項 - 【深夜夢迴之巷［第一章］：靈魂占卜】

昏暗的房間中，桌上油燈搖曳的微光映在斯諾臉上，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

「看著它，昂格先生。」斯諾喚了坐在對面男性的名字，那是個留著小鬍子的型男。

斯諾用手勢示意昂格看著桌面上那盞看起來頗有年份的油燈。

昂格戒備地看了一眼斯諾，再望向油燈，最為耀眼的燈芯內焰搖曳著，像跳舞的精靈，甚至讓他一瞬間有火焰在和他招手的幻覺。

來吧。來吧。

昂格甩甩頭，狐疑地看向斯諾：「一盞破燈，是能幹嘛？」

他不屑地說：「那些廢物神職員完全搞不定，虧他們收了那麼多納稅錢，結果只會跟我唬爛。」

「您知道為何會沒用嗎？」

在斯諾視角中，昂格背上趴著一個灰色的嬰兒，有很多隻黑色小小手印從背後纏繞在昂格的脖子、肩膀，甚至是臉上。

「因為那是您的孩子，所以他們不想傷害祂。」斯諾扯起嘴角，像是在笑，但眼底其實沒幾分笑意，更多像是在講事不關己的風涼話：「神職員就是死腦筋，對於墮胎什麼的。」

提到墮胎，昂格的臉色鐵青：「又不是我墮的，我還給錢讓那個女人把孩子生下來，結果她說她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還是墮！」他氣得拍桌：「我能怎樣？媽的！怎麼不去纏那個女人？」

「是，是，去纏別人多好，就沒事了。」斯諾依舊那副像是在笑的風涼態度。

「你在挑釁我？」昂格沈下臉色。

「怎麼會呢？」斯諾又調整了油燈的角度：「別聊閒話了，做正事吧。請您坐正，將頭抬起來。」

昂格先是不爽地故意坐得更歪，但在對上斯諾視線後像是被催眠似的，乖乖坐正，伸頭給斯諾碰。

「節省時間，催眠了您一下。」斯諾伸出手：「請不要動，跟您借個火。」

接著昂格就看著斯諾脫下右手手套，並起身走到昂格身邊，伸出食指和中指，輕輕在他肩膀刮了一下。

同時昂格的視線和身體不自覺地晃了一下，他再聚焦只看到斯諾似乎把什麼扔進油燈裡，昂格本來還在不爽，下一秒他就被眼前景象驚呆了。

油燈的火光中心多了黃綠色的亮點，周遭像是星軌環繞，有些晶亮的小東西環繞著，像個小形星系，接著中心的亮點亮度加劇，就像燃燒起來一般，很快如同潑了汽油一般轟地竄起，一口氣燃燒得像半個人那麼高，昂格不自覺地咋舌，雖然被嚇一跳，但真的不得不承認這火很美，明亮的黃綠色，他第一次看到這種顏色的火焰，令他嘗試伸手圍著火焰周圍，感受火的溫度，很溫暖。

昂格目不轉睛地看著熊熊燃燒的綠色火焰，原本周遭就較為昏暗，更顯得綠炎耀眼動人。

斯諾的黑色眼眸在火光映射下，好像也泛著金色的光，但他只有在最初瞄一眼火焰後，就回到位子，忙著擦手消毒，然後又戴回手套。

但綠燄在燒了半分鐘後，火勢漸微，放出大量白煙，煙霧順著氣流在空氣中交織出形狀，又轉瞬被下一道煙霧沖散。

昂格呆呆的望著好像有生命意識的煙霧，彷彿再預示著他什麼，煙彷彿一下像灰色的嬰兒，一下像不祥的骷髏，骷髏張口的深淵有如一條黑色的巷子，裡面閃著七種顏色的色光，又倏忽即逝，只留越來越清晰的骷髏煙霧，猶如死神的臉。

昂格看著煙霧，下意識顫抖著。斯諾掏出菸，借著火勢點燃，重重地抽一口，吐煙後噴亂了骷髏的圖像，之後煙霧再聚型又是不規則的形狀了。

一分鐘，綠色火焰燒完了，又回到當初小小火光的油燈，昂格仍呆愣著，而斯諾悠悠哉哉地抽著煙，就扔了一句：「好了。」

「啥鬼？」昂格臉色鐵青：「好什麼好？你也在唬爛我？」

斯諾思考了一下才說：「您遇到的那些狀況並不會危害到您，久了就習慣了，無需在意。」

說完斯諾便起身準備送客。

「無需在意？」昂格臉色帶著怒意的紅，像是瀕臨爆發邊緣。

「祂就想跟您玩罷了，過一陣子祂開心了就會離去。」

「那這樣就可以了。」斯諾起身準備送客。

「……」昂格沉下臉色：「我還以為你能解決呢，搞了半天也是神棍一個。這東西糾纏著我，害我做了好幾天惡夢，讓我失眠了好幾天，你說不會害我？」

斯諾走到昂格的座位旁，居高臨下看著昂格，扯起嘴角：「您放鬆些心情面對他，倒也不會是場惡夢，已經說過，那孩子只是想和您玩罷了。」

「煩死了！愛玩你去跟祂玩啊！」昂格不滿斯諾的態度，開始老羞成怒：「我就叫你把那鬼東西除掉了！聽不懂人話啊？一直跟我跳針什麼『你的孩子』，就說是那女人擅自墮的胎了！」

昂格越說越怒：「她都可以覺得身體是她自己的，她高興墮就墮，那產生了那個鬼東西到底關我屁事！到底為什麼不去纏她！」

「在下這裡沒有心理諮詢的服務，所以您覺得無法接受的話，您也可以去找您那女人麻煩，一起鬧到另個世界，跟小鬼當一家人。」斯諾扯起嘴角：「完美大結局。」

哐！

昂格理智斷線的瞬間，一腳踹翻了桌子，油燈摔落地上，裡面沒有灑出任何東西，但是裡面的火焰熄了。

「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給我把那鬼東西除掉。」昂格氣得上去揪住斯諾的領子。

見此情境，斯諾嘴角咧得更高：「不然您想如何？像個嬰兒大發脾氣，大肆破壞，再氣呼呼地去找別的神棍？」

昂格不忍了，一拳揍在斯諾臉上，再來是腹部，把對方揍在地上，再補了幾腳。

「你沒吃飯嗎？用點力啊。」斯諾被揍在地，還是繼續挑釁。

「靠！你變態啊！」昂格雖然這麼喊，但因為火大還是繼續踹人。

「不過請別用踹的，會留下鞋印。」

「我他媽還不踹死你這個死變態！」昂格氣得展現他的無影腳。

昂格不配合的舉動令斯諾感到不滿，他用手中的煙沾了自己的血，菸頭微弱的橘色火光因為新的燃料而燃燒出黑色的火焰。

黑色的火光非常奇妙，就像水中向上渲染的墨汁，像吸走了所有顏色的黑洞被火焰照耀的物體也染上一層黑，卻又和光一樣映照出影子。影子與火焰相反，散發出物體顏色的光芒，就好像把發光的靈體從物體中抽出來，映在地上一樣。

「什麼？什麼玩意！」昂格身體變得漆黑，只有腳下影子有著他原本的樣子，映出他驚恐的表情，彷彿本體與影子的對調。

只有斯諾的影子仍是黑的，而黑色的眼眸轉變為金色。他的手在黑色火焰旁，就像吸菸護著火光一樣，但火光將他手的影子照映得非常大，巨大的手影剛好抓住了昂格的影子。

然後慢慢收緊。

「啊啊啊！」昂格發出疼痛的慘叫。

突然昂格背上爆出了嬰兒的哭聲，如同風暴朝斯諾襲捲整個房間，房間頓時像停電一般昏暗，只有中心的昂格是平靜的，嬰靈的風暴將房間內的所有東西都往斯諾身上砸去，逼斯諾對昂格鬆手。

昂格一解脫，就慌忙往門外逃走，完全沒有回頭多看一眼，留下一屋子詭譎的混亂。

大小物品的撞擊聲不斷，易碎品破裂的聲音直響，斯諾金色的眸子又變回黑色，嫌棄地拍拍身上的鞋印，掐熄了煙頭的火焰，隨便嬰靈大肆破壞，安靜地等著混亂平息。

像竭力般，暴亂漸漸緩和下來，當黑暗的房間回歸寧靜後，斯諾才慵懶地站起身來，好像沒事一樣，但其實渾身掛彩，濺了一地的血：「勇敢的孩子，你被丟下了呢。」

斯諾很有惹惱他人的天賦，說完，陰風再次氣勢洶洶地刮來，伴隨著嬰兒嚎啕大哭，風像利刃般劃破男子的皮膚，皮肉一絲絲地裂開，熱情的血液爭先恐後地湧起，綻放出一朵朵艷紅的血花。斯諾並無所謂，甚至是有點愉快地等著洩恨行為結束。

室內終於趨於平靜，那慘慘陰風才像累了，停止破壞。

斯諾二度開口：「氣消了？」

「還是終於發現再怎麼哭鬧也無濟於事？」

沒有人回答他，空中隱約出現有著一個有著暗紅幽芒、還未成人形的血淋淋的灰色胎兒，那胎兒用未長全的眼睛努力瞪著斯諾，發出細碎的啜泣。

「比起跟著一個不把你當生命的傢伙，不如早點離開，去屬於你的地方吧。」

斯諾伸出手：「過來。」

他一片死黑的眸色漸漸轉淡，不同於剛才攻擊昂格時銳利的金色，這次好像有光芒在眼眸裡捲動翻騰，然後幻化為柔和的白金色，接著胎兒身上幽暗的紅光漸漸變為淡青白芒，那血淋淋的肉軀也漸漸消失，完全變成一顆白色光球。

斯諾像引放鳥兒飛翔般，手往上方一送，光球就緩緩上升，穿過天花板便不見了，同時房間內那剛才突然暗下來的小燈終於重現光明，而剛雙瞳變色的奇景也如幻影消失個沒影，如死人的眼眸依舊烏漆一片。

他吸了口煙，徐徐吐出，喃喃點評剛才的客人：「昂格•瑞佛，恭喜你擺脫了你的心頭大患……」

他撿起地上尚未燒完殘留綠色火焰的油燈，綠色火焰重新凝聚成微小的骷髏形狀。

「只是你不知道，在即將而來的厄運下，你擺脫的，其實是——你的保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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