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球場的時光是令人興奮的,最少我覺得足球能帶給我一些什麼。無論是快樂、朋友或者錢,都是令人高興的。
每天放學之後我自自然然會去到球場——恍惚這就是我的習慣了。校服我當然懶得換,球鞋我天天都帶著的——雖然殘破不堪。但是起碼是球鞋,不會讓爸媽發現我原來天天都穿著皮鞋去踢球——重點是皮鞋是會破的。
所以我也由朝早踢到夜晚了。也不是朝早,我還沒有大膽得實踐逃學這樣的行為(當然會被抓去見家長的),總之下午四點放學就馬上往球場去,大概走十分鐘的路程吧,然後到了那個球場就換鞋,就可以下場了。
總之只要在爸媽七點放工回家之前回到家搞定好一切,就不會被發現了,然後乖乖地做功課和溫習,就是如此。雖然我不想讀書。
那麼既然如此,理應我每晚都不會被發現的,因此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我在街場的生涯。於是我自然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在球場上盡情奔馳,作為一個翼鋒的我也享受著每一天盤過對手、協助球隊入波的那一種快樂。
即使街場上比賽的球員我許多都不認識而且天天轉換,我還是無憂無慮地為「球隊」貢獻。即使我知道自己在同齡的球員裡面已經很好,但是我不會因此而滿足,我的終極目標是要到歐洲踢球。
「嗨!雅克!傳球!」
「你的!」我喊道,「推橫一步就要射了!」於是那人自然地推橫一步大位用右腳轟波底——卻不知哪裡去了。
「不要緊!不要緊!」我對他說。我也不忍看到他頹廢的樣子——我自然希望他不要放棄繼續努力的。
當然街場這樣射失是會招來一大堆謾罵聲的。那個人愈來愈對自己失望,或許他也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到底不是那麼超卓——甚至直接一些講,根本就不是什麼東西。於是我趁著死球還沒有開出,馬上衝過去對他說:
「你沒有問題的,不用怕!你會入波的!相信我!你的走位沒有問題。」
他茫然地點了點頭。
於是比賽後段有個反擊機會,我一如既往地成功end many’s careers(編按:他自誇,通常ankle break或者通了一次坑渠算是「終結」了一段「生涯」),當然就來到了單刀的機會了。我望一望周圍,卻只有那個人能跟上反擊。
好機會!
我指是他入波的好機會。當然對著空門他是不會射失的,接應我的橫傳輕鬆撞入空門——我講的,他終於入波了。
賽後我和他聊天。原來他的名字叫做亞諾,是同一條村的某家的兒子,和我一樣都是十四歲。他父親甚至來了觀戰,於是他對我說:「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你踢球很厲害哦。」
「雅克。」我說。
「哦,你應該是旁邊那個建築師的兒子吧?你應該家境不錯吧。」他報以一個羨慕的目光。
「是的——但是我去了踢球這件事情,請你不要告訴我爸。」我當然對我父親的想法瞭如指掌。
「呵呵!」他笑了,恍惚他也這樣想。「好吧,無論如何,即使我講不講也好,我可能遲早也要讓他知道的。」他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地說,「我其實是柏斯波利斯的兼職球探,我直接地講——你應該加入他們的青年軍。」
我當然呆了。
他再說:「我要講出我的心意——亞諾,你不要介意。」他喝了一口水,之後再說,「你知道嗎?我原本是希望培育亞諾做我的接班人的——我當年也是一個不怎麼樣的足球員,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希望兒子繼承我的夢——但是我覺得你比亞諾更加有潛質。」
「謝謝你!」
「不用謝謝了,你要快點去試腳,我會想辦法為你安排的,不用擔心。」他說。「你的天份不可以被浪費,一定要在一眾觀眾面前表演給他們看!」
我自然是摩拳擦掌的。
於是我得到這樣的鼓勵,自然更加努力地踢球。現在只是六點,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然後十分鐘回到家之後就剛好能洗完衣服和洗好澡。那麼自然可以再踢一場。
「遮著!那條傳球路線!」
「拉邊!把圈圍大一點!」
我喊著。當然我還是那個我,作為隊友的靠山我總是可以突破包夾然後用地心引力吸引幾個球員再一下手術刀剖穿對方的防線,對面邊的隊友自然就可以輕易完成任務。
起碼我懂得交波,從小我就知道團體合作的重要性,不可以單憑個人能力去贏波,否則就沒有意義了。足球是十一人的運動,街場雖然只有七人,但是道理也一模一樣,最重要是球隊能夠贏波、勝出。
即使是街場,我也不會絲毫地放鬆;當然是源自我對自己的要求。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努力,我就很有可能會被其他人超越——而更重要的是,觀眾會對我的表現感到失望,球隊也會輸球。
正如我一直想著當沒有人的時候我是怎麼樣練球的——擺一塊橙皮在地上,無論在任何角度我也能夠傳球到那塊橙皮的位置。
我只要想著、想著——我自然就發揮得好了,似乎毫不費力。
「呵!我又入了!」那個不知名的青年慶祝著。他進了三球。他對亞諾的父親說:「我這樣就算是踢得好了吧?」
他看著我,笑而不語——他當然知道是誰的功勞。
於是我一如既往地爽快地回到家去,也一如既往地剛好在父母回家之前完成一切家務,我甚至還很隨便地煮了個麵——父母自然覺得沒有問題。
「雅克,今天上學怎麼樣啦?」母親問。
「挺好的,今天沒有測驗(按:明天有),今天比較閒著,還可以吧。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對這樣的夜晚,一邊吃著飯一邊聊天,我也已經習慣了。當然我知道有什麼不應該說。
「哦。我知道了。」
「那麼,雅克,你什麼時候要考試?」父親問。
「哎呀,爸爸你又問了。今天禮拜五,你今個禮拜已經問了六次了。」我很不耐煩地道,「三個禮拜之後。」
「哎,這麼快!」他驚嘆一般的語氣,「三個禮拜很快就過了。要好好溫習,現在開始就要溫習了,不可以再這樣了,你得每天花上兩三個小時好好溫習,最好就最後一個禮拜全力衝刺!考試絕對不可以輸給任何人!」
「是的,是的。」我喏喏地回答。
「你知道嗎?」當他講「你知道嗎」,我就大概猜到他要開始講故事了。「我當年考試盡了力,盡了可能甚至150%的力度,也是不及那些頂級的所謂才子,呵!XX的,你一定不可以輸,即使用上什麼招式,也一定要贏!」
「是的,是的。」
「你知道嗎?」這個大概一定是故事了。「我當年輸了考試這一戰,結果淪落,成了今天的我,不三不四的,跑去地盤做判頭。媽的!你猜我想的?讀書讀得不夠別人好,就會這樣了。雅克,你不要步我後塵!」
「是的。」我繼續喏喏。
我反正一早就習慣了父親這種風格。那麼我沒什麼所謂。
父親總是「惦掛」著他當年如何考試稍稍「失手」然後現在出現了窮苦日子的事情,可能怎麼也有點心理陰影吧。
無論如何,我會記著亞諾父親的那句話的:
「你的天份不可以被浪費,一定要在一眾觀眾面前表演給他們看!」
對,我不可以浪費我的天份。父親也肯定有點什麼天份的,只是他沒有那個機會發揮出來而已。他沉醉在考試之中,結果浪費了他自己的天份。
他有一樣東西說得好——我不可以步他的後塵!
讀書是可以——但是讀書不是我的priority。我不可以只讀書,讀書並不能發揮我最大的潛能,我一定要在其他方面盡展所能!
我比其他小孩子好運;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天份應該分配到哪裡去。所以我更加要把握好這個天賜的運氣,把我的天賦都展現出來!
我,一定要成為一個職業足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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