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醫生與考古父子 - 【中世紀/Cross Believer】With Gyasi Ⅵ

他們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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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以些微的恐怖和饑饉，以及資產、生命、收穫等的損失，試驗你們，你當向堅忍的人報喜。

些微——怎樣的定義叫做些微，兩年、三年還是五年，甚或是十年？

名為貧窮與飢餓的惡魔並不會因為他們向上天祈禱而不使他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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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要遭多少難，他們才能歸依祂，才能成為祂的所有。

他們是否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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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信神。

他不信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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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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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馬修看居亞斯第五次走進迪爾泰一戶人家裡跟女主人相談甚歡了。

而自己就只是個作為讓人安心的擺飾站在一旁。女主人偶爾會問起居亞斯這位所謂的『協會醫生』不用做些什麼嗎？

但每到此時居亞斯總是會趁著女主人將頭轉過去時對他豎起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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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醫生的學徒，所以他只是想讓我試試看能不能在他的監督之下醫治好病人而已。」或許是黑膚青年的笑容過於燦爛，臉上掛著彷彿並非一般人見到受難於飢荒的人們時會有的苦痛神情，平和的過於有說服力，這時女主人就會放過馬修，繼續聽著居亞斯各種免於飢餓的小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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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亞斯說迪爾泰並非荒漠，去附近的樹林或是低矮草叢還是能找的到可以吃的小型植物。

他跟馬修借了本能夠塗寫的冊子，隨手畫下幾株植物的長相，接著又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裡拿出他在來這裡的路上採摘的植物。的確看上去都很不起眼，馬修甚至都不知道居亞斯怎麼知道這種東西能吃。

但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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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名義上是他的學徒的青年竟然跟女主人借了廚房，然後挖了一把迪爾泰的土放進鍋裡和著那些草一起煮。過程還放了不少糖。

而最後的成品居亞斯掰了一塊試了一小口後，卻是笑著說這邊的土能吃，接著就全都分給了飢餓的女主人以及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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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亞斯也分了一小塊給馬修，但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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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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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行程結束前居亞斯看起來都很開心，似乎跟平時那個喜歡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的小夥子差不了多少，但馬修看著在田邊的小路上跳著前進的青年就是感覺有哪處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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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亞斯……」

「是，班奈特先生？」居亞斯雙手平舉，踏著大石塊轉過身時因為差點跌倒而抽了一口氣，但隨後就被他自嘲的輕笑化解了尷尬。

金色的夕陽灑在身上意味著他們該回旅店休息了，但馬修卻在此時停下腳步，定定的盯著還咧著一口白牙，無辜的朝自己傻笑的居亞斯。好吧，看不出什麼，他也說不出來這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麼。

「……沒事，」馬修張開嘴想說點問句，然而最後卻只有一個近乎氣音的音節，「沒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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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修在準備邁開步伐時明顯看見居亞斯的笑臉似乎有點維持不住。

是以為他看透了什麼嗎？很可惜的並沒有。馬修沒想過自己竟然有天要面對來自他人無法化解的憂鬱——如果這能稱之為憂鬱，畢竟他就連居亞斯為何會在掏出那個指南針時重新恢復笑容都不清楚。

居亞斯單手撐著腰，另一手挺不在意的拋接指南針，好像那個東西摔個幾下不會怎麼樣，「班奈特先生，我想到一件事，」他跳下大石塊，走到馬修面前展示那個指南針，「關於迪爾泰往南邊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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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出發之前居亞斯隱約有問過馬修這個問題。但那時候馬修沒有回話，現在也沒有。

居亞斯似乎也並非想要尋求回答，就只是抬起眼沿著指針所指的方向，讓手指比向廣闊的平原盡頭，「父親告訴我，迪爾泰往南走很久很久會遇到一片海，跨越那片海之後就是無窮無盡的黃沙，繼續走下去大概會遇見死神。」

馬修靜靜的垂下眼，因為個子比對方還要高，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那張笑的燦爛的側臉，「——聽說那是跟瓦艾克特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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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起來你對那裡很熟悉。」居亞斯話中的空隙有點長，馬修不得已只好硬擠出一個單薄的回應。好在居亞斯似乎是滿意了，抬頭揚起一個軟軟的笑容之後又繼續往那遙遠的南方望過去。

大概是從眼神看出來對那邊很熟悉的吧，馬修也不太確定。

「班奈特先生，接下來這段話可以不要跟父親說嗎？」黑膚青年笑笑的捏緊了指南針。

馬修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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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謝父親帶我來到瓦艾克特，但偶爾，真的是很偶爾，我會想念那個讓我陷入苦難的故鄉——瓦艾克特並沒有如此金黃的廣闊平原，沒有沙子被曝曬至燃起幻覺的美景，也沒有幾乎要吞噬整個世界的無邊黑夜。」

「即使我都已經不信沙漠的神了，即使我對故鄉最強烈的記憶是飢餓與跟我同樣身處地獄的人們。」

「我還是很想念。」

他是否蒙福——他現在過得這麼好，便是蒙福了嗎？即使他不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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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修稍稍挪動了腳步，將仍舊把視線定在遠方的居亞斯攬過來壓在自己懷裡。

與此同時無奈並無聲的扯了扯嘴角。若是換作不久之前的自己肯定會嘆了口氣，等對方傷心完之後裝沒事的離開吧。

「不要跟艾莫瑞克講，可以，但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他用手指抓了抓小夥子的頭髮，斗篷早已被脫下來塞進他的皮箱裡，讓他可以直接在撫上對方的背脊時感受到年輕人滾燙的溫度。

「承認自己的想念沒有什麼不好，」馬修用力的拍了幾下居亞斯的背部，扶著對方的雙肩將人好好的擺正重新面對自己時，發現自己似乎比想像的還要不那麼脆弱，「——這就跟我承認我很想念死去的姐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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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面對跟姐姐長得很像的女性，我時常會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想起姐姐，我時常會因為觸景傷情而想哭得不得了，那麼就承認吧。」

「你曾經說過信仰是要去尋找的，如果將面對自己也視為尋找的過程？」

馬修捏了捏年輕人的肩，少見的勾起許久不曾在他臉上看見的單純的笑意，「就承認你現在想家想到快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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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亞斯被最後一句戳到笑點，大笑了幾聲之後便不爭氣的把自己埋進這位平時看起來沒什麼用，但此時此刻卻說出足以讓他嚎啕大哭的感人肺腑發言的醫生的胸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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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家，他不信神，他覺得對不起自己的養父。

——但能哭著承認自己就是如此糟糕的感覺很好。

他想他還是沒有勇氣在艾莫瑞克面前說出自己想念遙遠南方國度的事情，但他或許可以以回到家鄉研究古物作為目標而努力，而在這過程必定會找到那份當初信仰阿拉時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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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神又如何——他只要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信仰，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就好了。

他是否蒙福？答案似乎不再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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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胃痛指數：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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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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