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四號的深夜,卡莉・史特林穿著深色的長袍,孤身一人走在森林中。她用手中的油燈照著一棵棵的松樹,試著在樹幹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在不斷的探索中,她找到了一棵特別的松樹。樹幹上刻著奇怪的圖騰。那是兩個平放的三角形,看起來像一個平放的沙漏。
「找到了!」她心想。
從刻痕的深度看來,應該是被人用相當銳利的短刀刻下的。
很快的,她在前面的另一棵樹上也找到同樣的記號。深夜中的森林能見度不高,卡莉只能依靠手中的油燈照明。即便如此,在找到第一個記號後,要順著道路的脈絡尋找其他的記號就簡單的多。卡莉憑藉著耐心找到第二個、第三個…她隨著記號的指引,漸漸走向森林深處。
很快的,她抵達了目的地。從遠處看,卡莉所在的位置和森林的其他部分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卡莉憑藉油燈散發的微光能看見,她眼前兩顆樹的樹幹顏色比其他樹要淺。
在靠近那兩顆樹後,卡莉更加確信自己的發現。她很快的發現那兩棵樹的中心被人做了同樣的記號。
卡莉蹲了下來,在兩棵樹的中央翻找,但地上除了雪和樹葉外並沒有任何東西。卡莉接著開始踏地,她用右腳用力的在兩棵樹中間的地上踩了幾下。
在嘗試了幾次後,卡莉的腳下傳來木頭被敲擊的聲音。那響亮的聲音不是泥土會發出的。卡莉蹲了下來,用手將那裡的雪和樹葉翻開。在那底下,一扇深黑色的暗門出現。暗門是用木頭做成的,在門的中間刻著平放的沙漏。
卡莉用盡渾身的力氣,把暗門向上搬開。在暗門下是石頭做的階梯,直直的通向地下。卡莉提起油燈,一步步向下走。
相較於充滿著動物叫聲和風聲的森林,地下安靜的可怕。卡莉漸漸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在那樣無聲的環境,卡莉起了折返的念頭。但她強忍著恐懼,走到了樓梯的底部。
樓梯的底部通到一座深不見底的走廊。走廊是拱形結構,頂部似乎有特別架高,看起來就像宮殿中的走廊。卡莉聽見走廊的前方傳來些微的腳步聲。她加快腳步,跑向走廊的另一端。
在走廊的盡頭是一座更加壯觀的地下室。從走廊走到那間地下室,卡莉產生了自己走到地上的錯覺,因為那間地下室的天花板實在太高,且整個空間實在太大了。要不是四周沒有照明,感覺就像是某座城堡的舞廳。地下室是圓拱形的結構,中間有一座突兀的螺旋形樓梯,直直的通到地下室的天花板。沿著地下室的牆壁是一條條的通道,就像卡莉走進來時經過的那條地道一樣。各式各樣的人陸續從那些走道走進來,他們的穿著和卡莉大致相同,披著深色的長袍。
在諾大的地下室中沒有人說話。即便聚集了上百人,仍沒有任何談話聲,就連咳嗽或踱步的聲音都很少聽見,所有人保持著沈默的默契。卡莉注意到大部分的人都將長袍的帽子戴上,極力避免自己的臉被看見。但還是有些人不畏懼自己的臉被看見,大方的露臉走動。
卡莉隱約認得幾個人。東邊城堡的領主、幾位教會的主教、來自大商團的商人。當然,卡莉也發現了幾個像罪犯的面孔。
卡莉一手拿著油燈,另一隻手安在腰間的劍上。
突然間,地下室的上方傳來木板的敲打聲。聲響本身並沒有很大聲,但是對習慣寂靜的卡莉來說,可以說是震耳欲聾的巨響。
天花板中央,螺旋狀階梯的正上方,出現一塊畫布大小的缺口。顯然是某種機關被觸動,使得天花板上的暗門被打開了。月光透過那道暗門照了進來,灑在地下室的各處。
一個身穿深紅色長袍的男人從那裡走了下來。他緩慢的走下樓梯,每個腳步像鼓一樣響亮而深沉,迴盪在整個地下室中。
他的兩側跟著兩位隨從,他們的腳步緊緊跟隨著他。其中一位拿著一支蠟燭,另一位端著一個箱子,箱子上鑲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
三個人一步步走下樓梯,卡莉在月光的幫助下隱約看得見三人的身影。他們都用袍子遮住臉,因此卡莉看不見他們的眼睛。但卡莉可以看見帶頭的男人臉上那充滿自信的微笑。
三人停了下來,他們站在樓梯上,比卡莉和其他人所在的平面高了五六階,卡莉因此能勉強看見他們的全身。
帶頭的男人舉起右手,伸出他的手掌。像是在打招呼,但男人的臉不是向著人群,而是人群的後方。卡莉轉頭看向後方,那裡除了地道和牆壁外什麼都沒有。
「各位晚安。」男人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沈、沙啞、感覺不出生氣。像是鬼魂會發出的聲音,在地下室裡四處碰撞,讓卡莉感到毛骨悚然。
「我的名字是維爾・伊凡。很高興各位來賓千里迢迢參加我們的集會。」
「雖然我很想說,我很感激在場的所有人⋯」維爾微笑著說「但我發現,我們之中似乎有不速之客。」維爾一邊說,一邊將目光看向卡莉的方向。
卡莉險些倒抽一口氣,但她很快的鎮定下來。
「無仿。」維爾說「我們不視無知者為罪人,我們很歡迎新血。」
維爾將目光從卡莉站的地方移開。卡莉鬆了一口氣,她感覺全身的肌肉像是繃到極限的彈簧被放開。
「今晚集會的目的,是為了審判那位真正的罪人。」維爾的聲音大聲起來。
「那位濫殺無辜、迫害異己的暴君。」維爾說「艾克・費斯貝。」
聽見這個名字,台下一些人的表情突然變了。有些人露出微笑,其他人則露出慌張的表情。
「在充滿血腥的領地內,他以偽神之名,殺了我們許多的同胞。」維爾說。
卡莉看到眼淚從左邊隨從的臉上滑落下來,他的全身顫抖者。蠟從他手中拿的蠟燭上滴到他手上,但他沒有放手,而是讓蠟在他的手上凝固。
「但我們的同志們並沒有消失。他們成為了永恆的一部份。」他說「要消失的是他!」
台下的觀眾開始發出鼓噪聲。「殺了他!」他們說「殺了他!」
左隨從向前踏了一步。他放開手中燃燒到所剩無幾的蠟燭,蠟燭掉到地上,熄滅了。
維爾用左手掀開隨從的帽子,露出他的臉。卡莉感覺自己見過那張臉,但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看見的。
「今天,這位同志願意犧牲自己」維爾繼續說「作為神使的容器。他同樣,會成為永恆。」
台下的人們開始鼓掌、歡呼。卡莉注意到有些人在輕輕嘆氣。
右隨從把手伸進胸前的寶箱中,從那之中拿出一把短刀,遞給左隨從。左隨從接過短刀,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走到平地後,他跪了下來,把刀架到胸前。
維爾走到他身邊,他彎下腰,把臉湊到隨從的耳邊。
「說吧。」
「去死吧。艾克・費斯貝!」隨從大吼
話一說完,隨從將刀刺進自己的胸口中。血液以不正常的速度從他的胸口噴湧而出,灑在地上、牆上,和圍觀者的身上。有些人被嚇的向後倒,但大部分的人只是站在原地看著。
卡莉驚愕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地下室內突然刮起狂風,那些灑在地上的血被風捲了起來,變成紅色的血霧。風圍繞著跪坐著的隨從轉,血霧將他的全身籠罩。
隨從的眼睛被血霧遮住,他張開雙手,抬起頭看著上方的月亮。他身上的袍子開始被風撕裂。
血霧隨著風,開始附著在他的身上。黏在他身上的血開始起變化,顏色從深紅色變成黑色。那些血液像是有意識一樣,漸漸形成衣服的形狀。
血液組成了面罩、緊身衣、緊身褲、披風。卡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血液在她眼前從黏稠的液體轉變成布料。
最後,剩餘的血霧在地上聚集。在那團霧中,出現一把銀色的刀。
隨從已經著裝完成。他站了起來,卡莉注意到他胸前的短刀消失了,血液不再從他的傷口噴出。
雖然他的身形還是像隨從,但感覺他已是一位完全不同的人。他渾身散發著壓迫感,雖然帶著面罩,但卡莉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視線正掃過整個房間。
那是發現獵物的掠食者的視線,像是在空中俯瞰著地上的老鷹。
「是黑鷹。」維爾小聲地說。這是卡莉第一次從他的聲音中感受到活力。
「成功了。」維爾說。「我們贏了。」
地下室再次刮起一陣強風,黑鷹隨著強風跳了起來。他完全沒有碰到階梯,一跳便跳出了地下室上方的暗門,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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