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酒行 - 第十章-不屈不撓（更新於05/02/2021）

　　多少年了？

　　多久沒有如此痛快？

　　自我攀上武林排名榜，穩固於衡州六扇門總捕頭一職後，似是修心養性，不會莽撞行動，不願親身上陣。

　　是擔憂自己的能耐已到盡頭，抑或眷戀當下所擁有的權力地位，或是⋯⋯

　　愈爬到高位，愈見證頹靡不振的制度後，感到心灰意冷？

　　這雙為正義而生的拳頭，經歷了少林與湛瀘的苦練，曾擒下不少惡貫滿盈之徒，何以變到面對強敵時膽怯？

　　是心碎欲絕，使熱血不再？

　　既然世道再不重視公義，正義又何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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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這樣的！

　　所有與朝廷為敵，不盡任何理由，毁壞事物、破壞秩序之人，都歸於邪惡！

　　作為六扇門一員，從第一天成為捕快的時候，遵守官府行動就等同履行正義。所有手段是為執行公務，一切只為完成指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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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等就是正義，對吧！

　　為罪該萬死的人執法，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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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一運盡一畢生內力，血氣行走全身經脈，身上汗水亦隨即蒸化，視野灼熱並微妙扭曲。

　　殺氣萬千，在場所有人無不凝視戰局。

　　「第三十招了！」白星恨坐在地上，輕撫著彩兒的臉龐。

　　「是時候分出勝負了嗎？」一直淡然的禮義廉，此時臉上也不禁露出擔憂的神情。

　　而賴鳳翔則默不作聲，盤坐在下來，一邊調整氣息，一邊靜心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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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呢？

　　嚴酷的臉上，眉頭一皺，泛起綿綿眼波。

　　嘴裡吐氣，是單純的運功吐納，抑是悲哀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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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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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一嚎啕蓋天，帶著叫吼衝前！

　　只是一個眨眼，藍一已瞬間來到江湖面前。

　　再未來得及眨下第二眼，拳影已置，連貫且響亮的擊破聲，隨即在江湖腦門爆出，瞬間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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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花噴出，隨被轟飛數丈之外的江湖，拉出一度赤色軌道，如同斷線紙鷂，被強風吹飛般撞到門柱之上。

江湖不再哼聲，全身乏力緩緩坐到地上。

　　「太勉強了嗎？」禮義廉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

　　「方才的拳勢，比起我的劍和你的身法還要快出數倍呢！」賴鳳翔眉頭一皺，眼光從藍一身上漸漸移到江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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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布衣，禮公子。」藍一喊話，把眾人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他踏著沉重且穩健的步伐，身牽紅火般氣質一步步逼近：「你們是否也要出手干預我等六扇門之事？」

　　禮義廉自然地望向倒在一旁的朱青書，而下手的賴鳳翔正雙目死死盯住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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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

　　一道悶聲呼喊，聽似無力軟弱，不帶半點威脅，卻能把殺氣騰騰的藍一停下來。

　　「吃過藍大捕頭的拳頭，真的滿腹溫飽呢！」

　　「江⋯⋯江湖！你竟⋯⋯」藍一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像說江湖的硬朗打破了他對自身絕殺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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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的！

　　我拚盡畢生功力轟出的快拳，速度可是連高教頭都忍不住口稱讚⋯⋯

　　他是沒可能來得及反應的！

　　盡管反應得來，這般雷霆萬鈞的連擊，他的雙臂也是擋不下來。

　　除非⋯⋯除非他也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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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的結果，讓藍一有冷靜下來的少許時間。這刻他才察覺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鐵拳，竟有些微的疼感。

　　是少林的「鐵布衫」、「金鐘罩」硬功？，或是本門的「爐火純青」內功？

　　抑或他把多門純技融會貫通，形成屬於自己一派的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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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得藍大捕頭赤手讓賽，不然在下我”鐵血風骨”硬功能擋得了拳轟，也捱不到利器砍殺。」

　　江湖一手把嘴角邊的血抹去，便手輕按刀上，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以及不屈不饒的眼神。

　　藍一看在眼裡，江湖那雙條滿是刀痕的臂膀，底下也乍現出堅挺的骨骼與實淨的肌腱。

　　是一雙不下於自己的雙手，也是一雙曾經滄海歷練的武者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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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左手拇指一伸，刀鍔無聲脫離鞘口，寒光從鍔與鞘之間盜出，刺到藍一眼上。

　　藍一強撐眼簾，直望到江湖的刀上。

　　決鬥該是這樣，一方未曾完全被擊倒，絕不能輕視對方。剛才已經做錯了一次，這次絕不能再犯同樣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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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依舊是那刀；

　　人，依舊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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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刀，江湖；

　　鐵拳，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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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方才面對藍一施展渾身解數，江湖還未整裝進入狀態的話，當下重拾狀態的江湖，便是準備好迎來最終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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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者之間的決鬥，在於膂力與技巧的比拚。

　　但在雙方實力不相伯仲，且共識決生死的情況下，比的更多是心志。

　　江湖依然堅毅不屈，藍一還是殺氣騰騰⋯⋯

　　雙方靜宜且動的氣牆，漸漸從自身為中心散出，彷如猛虎撲兔的前夕，蓄勢待發得讓旁人不敢喘氣。

　　「噗」的一聲，血花忍不住從江湖嘴中衝出，打破了肅殺之氣！

　　花未落地之時，藍一瞪眼看清情況，已疾步衝破血花殺至！

　　怒濤一擊，轟至臉門！

　　江湖咬緊牙關，左手握緊刀鞘，瞬間把刀拉到腰間同時，右手握住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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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時，江湖轉身背向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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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瞬間，竟然將腦門送給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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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奇異的舉動，是瞞騙不了經驗老道的藍一。

　　偏偏就是經驗老道，認定了對方也是經歷豐富之人，認定了絕對在自己意料之中。

　　藍一自顧有能耐反應，拳勢便是有增無減！

　　右拳轟至江湖頭顱後門！

　　然而，這拳如同藍一所料撲一場空！

　　藍一咧嘴一笑，似是早在自己預料之中，左臂接著沉肘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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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他的沉肘，只到江湖背門便停滯不前⋯⋯

　　他不敢相信，電光火石之間，已吃了江湖一擊！

　　就在腦後將要中拳之時，江湖上身往前傾去，右手握緊刀柄，左手使勁往後拉出刀鞘，以鞘末端直擊藍一丹田！

　　丹田受創，氣海頓時散功，全身乏力無法反應。

　　彈指之間，江湖已轉身直面自己，握住刀柄的手使力往前推去！

　　「砰」的一聲巨響，刀身回鞘的下一刻，連人帶鞘般飛射出去，把藍一轟飛數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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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倒下了嗎？

　　不！只是這樣的攻勢，絕不可擊倒內功深厚之輩。

　　不！我所堅守的正義，絕可不是如斯輕易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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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一拚盡最後一絲氣力，從鼻腔內再深吸一口氣。

　　要反擊，為自己，為畢生所堅守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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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空中飛翔的獵鷹，已經追殺而至。

　　那個人，那張刀，如雄鷹展翔般飛翔。

　　江湖已飛身而至，提刀手落！

　　刀從頸項一過，擊碎對方最後一絲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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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火闌珊處，燈光卻無法照耀到倒臥一旁的藍一身上。

　　血吐滿臉，全身動彈不得的藍一，眼神看到頭上的火光，再回望步行而至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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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是什麼的眼神？是在憐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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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目而憐惜的眼神，讓人討厭般的身影。

　　明明沒有燈光，但立於藍一身前的江湖，卻是無比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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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雙手，何故不聽我指令？

　　我的公務，六扇門的指令還未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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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雙腳，何以不能站起來？

　　眼前的罪人敵手，他們還未就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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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內心，何來不安且焦躁？

　　是害怕死亡，或是內在靈魂從未得到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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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雙目，何時被雨水掩蔽？

　　回想起來，這一生忠於朝廷，不曾為何而活，所以不甘的淚水湧流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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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甘心就此終結我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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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殺了他？」禮義廉緩步前來，驚慌追問。

　　「沒有，只破了他的氣門，以及用刀背擊昏他而已。」江湖半跪在地，急速喘息回氣。

　　接著說：「他，或他們都不該死。今天殺了一個他，還有整個六扇門。該死的，是那個束縛人心，使人墮入迷途而不安的朝政。」

　　「不管你如何看待，今夜過後，你必受朝廷通緝！」賴鳳翔也來到，手上還有替江湖拾回的刀鞘。

　　「哈哈，看來這次不登上武林惡人榜才怪！」江湖言笑自若地接過刀鞘，並利落把刀回鞘。

　　「還能笑出來？武林十大惡人，你必然榜上有名啊！」禮義廉應時慄慄不安。

　　「是嗎？我的好兄弟，你們缺錢的話，可以借我頭顱一用，換取萬貫家財呢！」

　　「糊塗！你不是說，我未開鋒的劍，砍不了人頭嗎？哈哈哈⋯⋯」賴鳳翔把劍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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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少俠。」

　　一把聽似溫文，但帶點兒激昂的聲音，將打鬧中的三小鬼帶回來。

　　「白公子！」江湖上前迎接，只見白星恨還未到身前，雙臂拱手、雙膝彎曲下沉！

　　「你幹嘛跪下？」就在膝蓋將要碰到地面之際，江湖馬上伸手托住腋下，阻止白星恨跪下去。

　　「星恨謝過江少俠救命之恩！」

　　說穿了，江湖剛才不殺彩兒的話，她必然要受牢獄之苦，而白星恨必定誓死挽救。這樣一來，真的會賭上白家最後命脈，使白梅山莊從此真正消逝於武林當中。

　　相反，下手的要是外人，一切將與白梅山莊扯不上任何關係。

　　所以，江湖必須動刀「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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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傷勢如何？」江湖一邊問道，一邊與白星恨雙雙攙扶起來。

　　「幸得江少俠及時點穴止血，刀傷亦不深入要害，只是需要休養數天。」

　　「回想起，當真捏了一把冷汗。還以為你真的瘋了！」禮義廉白眼投向江湖。

　　「但是你們還是選擇相信我。」

　　「因為我們知道，你若動刀，必有因由。」賴鳳翔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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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少俠，在下真的無以為報！」白星恨再度跪下，江湖連忙阻撓。

　　「冷靜！要報答我們，不必下跪的！」

　　「只要江少俠一句，星恨必定赴湯蹈火。」

　　「不用赴湯蹈火，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白前輩就義赴死之前，到底見過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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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星恨恍然，思索了一會後，才道：

　　「就我所知，先父生前除了官府的人之外，只接見了三位江湖人士。他們分別是當今四大幫派之一，伯仲堂總堂主陳狄生、香嫣樓第一樓主司馬嫣，以及⋯⋯」

　　說到這裡，白星恨忽然含糊其辭，不再繼續下去。

　　「還有一個是誰？」賴鳳翔緊張追問。

　　白星恨低下頭來，不敢直視江湖等人。

　　「你不是說什赴湯蹈火嗎？現在要你說出一個名來，怎麼變得要了你的命似？」禮義廉受不了，直言不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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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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