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伊莉卡乘著掃把從花園回到村莊。村莊沒有被狼破壞的痕跡,跟昨天完全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被人期待的目光轉變為懷疑和失望的眼神,而且還能聽到他們對伊莉卡的責備聲。
伊莉卡脫去長靴,從昨晚出去的窗口進去。換過乾淨的衣服和簡單洗過臉蛋後,她走去大廳,打算跟村長問好。
但村長不在大廳,可能還在孫子的房間,說到底她昨晚一直陪孫子,應該沒有怎樣入睡。
伊莉卡走到某面掛了很多張照片的牆前,細看一張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老女人的照片,他們看似很幸福。
這個小男孩,就是村長的孫子。如果他那副偶像般的臉蛋沒有被狼劃破,相信將來一定是英俊的男人,必定迷倒過千萬少女。
現在除了可惜和同情,伊莉卡已經沒有能力可以為那個小男孩回復原狀了。小男孩永遠只可以帶著那副不似人形的臉相見人,被人說三道四,承受各式各樣的語言傷害和欺凌,未來的路一定比任何人走得艱辛。
說起來,這些照片的排列有點不協調,感覺差了什麼……
正當伊莉卡思考時,村長從她身後走出來問好,「早晨啊,魔女大人。」
「早晨啊,村長。村長,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伊莉卡說道。
「儘管問吧,我會把知道的事情告訴妳。」村長說道。
「想問呢,妳孫子的父母在哪裡?」伊莉卡問道。
「他們……放棄了自己的兒子,離開了這裡。」村長解釋道,語氣有點難過和傷心。
「為甚麼?」伊莉卡繼續追問。
「年輕人總會犯錯……妳肚子餓嗎?我準備一下早餐。」村長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故意轉開話題,好像不想被人知道原因。
年輕人總會犯錯?這句話應該是說她的子女,但到底跟孫子的受傷有甚麼關係呢?
兩人吃過簡單的芝士夾麵包早餐後,伊莉卡提出由自己親自把早餐送去孫子的房間,當作昨晚辦事不力的賠罪和道歉。
村長勉為其難地接受伊莉卡的提議,把剛剛準備好的芝士麵包早餐放在餐碟上,讓伊莉卡拿過去。
伊莉卡雙手拿著餐碟,親自送到孫子的房間。打開門的第一眼,便看見孫子半坐在床上,仰望正前方。
「早晨啊,身體沒有大礙嗎?」伊莉卡關心道。
但孫子聞聲不動,精神呆愣,眼神空洞。
伊莉卡感到奇怪,於是放下早餐,檢查一下孫子的傷勢和頭部,但沒有任何異狀。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伊莉卡向孫子問診。
孫子沒有任何回應,依然完封不動。
「這星期到底發生甚麼事?」伊莉卡嘗試問道。
孫子依然目無表情。
「是你偷偷晚上出去玩,還是有人故意傷害你?」伊莉卡故意問道。
當伊莉卡說到「傷害」兩字,孫子的表情突然大幅度轉變,由一副呆滯的表情轉為驚恐,並且忽然大叫。
伊莉卡被孫子的行為嚇了一跳。但同時,伊莉卡理解得到甚麼。
「認清敵人、傷害、欺騙……難道,這件事的真相是!」
「發生甚麼事!」村長聽到呼聲後,連忙地衝過來看個究竟。
孫子看見村長後,叫得被剛剛更大聲,而且顯得更害怕。
村長衝上前,雙手用力擁抱著孫子,不斷安慰道:「不用怕不用怕,小健乖,婆婆在這裡,婆婆在這裡。
正常人看見這幕後的反應,不是回避就是在旁靜觀。伊莉卡做出不平常的做法,她拔出魔杖,杖尖指向她真正的敵人,狼。
「狼村長,可以放下小健嗎?」伊莉卡非常認真地道,跟平日的語氣截然不同。
「妳到底說甚麼?」村長含淚問道。
「我都被妳騙了很久,如果不是迪奧的提醒,我應該還會繼續被妳騙。」伊莉卡說道。
「我不明白妳說甚麼。」村長說道。
「妳孫子……不,小健是妳子女的第三者孩子嗎?」伊莉卡提出大膽的猜測。
村長感到非常愕然,瞪大雙眼,皺皮見骨的雙手不斷震抖。
伊莉卡繼續說:「昨晚我在森林碰到一頭狼,黑白色毛,身型龐大,擁有鋒利的利爪和牙齒。雖然牠有點可怕,但我非常確定牠不是攻擊小健的狼。自古以來,狼是草食性動物的一大天敵,根本不需特別防範,但狼也會出盡全力,用盡自身全部的武器對付獵物,包括牙齒和利爪。」
伊莉卡在一瞬間,回想起之前替孫子處理傷口時,他全身就只有爪傷,根本沒有被咬的痕跡。如果真的要算致命武器,狼的牙齒是最有效對付獵物的武器,非必要時很少會用到爪擊,除非獵物速度比狼快,但小健只是一個小孩子,速度再快也絕不是狼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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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卡輕輕地摸昨晚被迪奧抓傷的傷痕,再說:「野獸不會欺騙人,但人會。妳知道森林裡頭有一頭狼,於是就利用牠,假裝有狼進村,欺騙我和村民,信以為有狼襲擊小健,實際是妳半夜用利器傷害小健。我有沒有說錯?『狼』村長。」
被揭穿計畫的村長突然發憤,一手拋下小健,想跟伊莉卡拼命。
伊莉卡早已察覺她的陰謀,在說話期間,她無聲無息下施展了魔法,把房子裡的木板外牆摘下來,再打磨成木刃,一把又一把不輸給金屬劍的木刃全指向村長,隨時可以發射出去。
村長看見數百把刀刃指向自己,深知自己沒有任何勝算,於是打消了拼死的念頭,雙膝跪地,流出另一種感情的淚水,「內疚」……
*
「魔女大人,妳要離開嗎?」村民問到即將離開這個村莊的伊莉卡。
「嗯。我還有工作要完成,不可以一直停留這裡。而且,那頭『狼』我已經解決掉了,『牠』永遠也不可能作惡了。」伊莉卡的語氣帶有一點的傷心。
村長坦然地說出所有事情真相。原來村長過去和她的丈夫生了一個男孩,彼此一直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後來,男孩長大成人,在不遠處的城鎮找到他最愛的妻子,開始準備成家立室時,這個男人欺騙了他的妻子,跟其他女人發生關係,更生了孩子,小健。妻子向那個欺騙她的男人大打出手,釀成嚴重的傷人案。最後他們都分開了,各自去不同的鄰近地方生活,小健就由村長他們兩人照顧。不久的幾年,村長的丈夫突然因疾病而離開,村長承受不到沉重的壓力,於是把心中所有的不憤發洩在小健身上。當她醒悟時,才發現自己做過火了。孫子被她弄得不似人形,如果被村民發現一定會被人捉,於是她對村民說有狼攻擊村莊,然後請求魔女去解決事件,把所有嫌疑推給一隻無辜的狼。
伊莉卡聽完這段悲慘經歷後,對村長的遭遇深感憐憫和同情。但是,做錯情就要認,欺騙別人,推卸責任,罪加一等,為還迪奧一個清白和為小健討回公道,伊莉卡必須要狠下心腸,使用那個「誠實」魔法。
村長受到魔法的影響,被迫對著所有村民吐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真相。結果……當然沒有好結果。村長被罷免職責,被村民放逐,永遠都不能回來村莊。小健就由另一戶人家收養,聽說這戶人家非常疼愛小朋友,而且他們也有一個跟小健同齡的女兒,相信小健可以有一個不錯的生活。
伊莉卡揮動魔杖,變出一袋金幣,交給面前的一個村民,說:「小健就交給你們了。這袋是之前村長給我的委託金,麻煩幫我轉給下一任的村長,當作支持發展村莊。」
村民接過金幣,熱情地感謝道,「謝謝魔女大人,妳的大恩大德,我們水牛村一定會銘記於心,沒齒難忘。」
伊莉卡微笑點頭。她背向村民,再次揮動魔杖,掃把從天空急速降下來,停在伊莉卡腳邊。伊莉卡乘上掃把,向村民回眸一笑,揮手道別。
村民不約而同地揮手告別,不忘再次說聲道謝。
掃把慢慢地升上半空,到了大約十米左右高度時,伊莉卡調整方向,對準迪奧所居住的森林,如箭般高速飛去。
*
迪奧回到自己居住的花園,打算找找有沒有花兒仍被火燒,但花園早已被伊莉卡用魔法燒燼,變成爛地一塊,找到未被火燒的花兒,恐怕如同大海撈針。迪奧低著頭,孤獨地四周徘徊尋找,可惜一無所獲。牠找到的最多就只有幾塊藍色花瓣,單靠花瓣是絕不可能回復原來的花園。
眼看著希望如塵埃,被冷風一下子吹散。迪奧心灰以冷,決定停止搜索,任由塵土飄揚,枯葉回歸大自然,開展新一輪輪迴,回復原來的美景。可是,那個陪伴自己數個世紀的美景,恐怕要呆等幾十年才可以再次看見了。
突然,花園範圍出現了一個大型結界,結界亮起綠色的翡翠光芒,泥土回復氣息,寸草復生,綻放出一朵又一朵充滿色澤的藍色花朵。轉眼間,花園變回原來的美貌……不,是更漂亮和美麗,簡直就是如水流般的極光。
「雖然跟之前有點差異,不過我已經盡力回復原來的樣子。」乘著掃把的伊莉卡從半空降下來,並把剛剛用來施展魔法的魔杖收回腰間,「那個……真的很抱歉。昨晚,我是有點衝動,沒有弄清事實就隨便攻擊你和燒掉這個花園。」
「人是經常犯錯的生物,但沒有人會怪責他們,更會原諒他們,因為他們懂得反思、彌補、改善,最後實踐,這個過程是最寶貴的。」迪奧欣慰地道。
「多謝你,迪奧!」得到迪奧的原諒和理解,伊莉卡內心的刺終於消息了,如釋重負,喜極泰來。
「妳還年輕,往後的旅程必定會碰壁和犯錯,記得要不斷思考,明白過錯,然後不斷改善,妳只要不放棄,將來一定可以成為史上最出色的魔女。」迪奧給予伊莉卡一個非常高度的評價。
伊莉卡喜出望外,再次衷心多謝迪奧。
「被人知道世上有一頭生存了三千萬年的狼,必定會在人類界引起巨大的事件,所以我們之間的相遇是秘密,千萬不要說出去。」迪奧提出一個不情之請。
「我的工作就只有繪畫地圖,記錄生存了超過三千萬年的生物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伊莉卡得意洋洋地道。
這個有趣的回答方法,剛好刺中牠的笑點,迪奧忍不住「哈」了幾聲。
伊莉卡也不禁笑了起來。
胡鬧了一番後,伊莉卡微笑著說:「當我完成地圖後,我會回來探望你。」
「一言為定。我等你的好消息,記得跟我說旅程的趣聞,朋友。」迪奧說道。
伊莉卡滿面春風,一邊揮手,一邊開心地說:「我們再見吧,朋友!」
一陣涼風略過,這風牽著伊莉卡,往全新而又未知的國家,開展全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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