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門扇的院落外頭一位穿著黑色樸素裝扮的女子臉色焦急的站在那兒,看上去是皇宮內的僕人,但端看她額上黑色的角,以及料質不凡的衣服,稍稍一推敲便也曉得此人事宮內位居權高的僕人。
此時,有一位年紀約莫八九歲頭上裹著頭巾,將象徵身分的額角遮住,穿著些微寒酸衣物的小女孩走了過來。
小女孩手上端著湯藥小心翼翼的走著,來到了這扇院落門前,便也看見了原先站在門前的女子,似乎認出對方的小女孩,奶聲奶氣恭敬的問候道:「見過萍姑姑。」
聽見小女孩的聲音,萍姑姑轉過頭來看見小女孩手中的湯藥,曉得是小橋定期所需服用的藥物。
「妳是這幾日服侍歌姬飲食的小童?」萍姑姑問道。
「是的。」小女孩乖巧的回答。
「那近日來,歌姬飲食是否正常?」
小女孩一聽搖了搖頭,「大人在閉門的一日便吩咐我將藥膳皆放在門前後,敲敲門知會她後便可不必再來,等隔日來送食物來收走即可。」
萍姑姑一聽,內心的不安逐漸擴大,心底一慌,更進一步的問:「那妳是否有將食用完的碗盤回收?」
「沒有。」小女孩有些困擾的回答,「大人前幾天還會如此,近幾日卻不曾看見過需收回的碗盤。」
萍姑姑聽見小女孩這番話後,心裡有了篤定,她將湯藥端了過來,「這藥我端進去吧!妳下去休息會。」
萍姑姑將小女孩打發走後,急忙的走進院落,心中那股擔憂隨著步伐的邁進愈發高漲。
「唉啊!萍姑姑!」
然而,在她尚未走進房門時,聽到一聲熟悉、充滿活力的喊叫聲,側過身一抹粉色的影子晃到眼前,臉上掛著笑盈盈的臉正是小橋。
小橋身著淡如櫻花般的色彩的衣裳,臉上畫著淡妝點綴出她那獨特清新的氣質,而唇上畫著艷紅的口紅,使她整體看去豔而不失清純的韻味,掃去她先前病懨懨的神態。
萍姑姑左瞧瞧、右看看小橋,似乎想找出那麼一絲不尋常的模樣,可卻什麼小橋那堆起的笑容,似乎不是逞強,眼裡也沒什麼疲憊的神色。
小橋看見萍姑姑手中的湯藥,「喝藥的時間到啦!」
說著,順勢將碗接了過來,接續說道:「萍姑姑,這幾日忙的準備歌祭的事宜,您也累壞了吧!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她半推著萍姑姑不讓她有說話的餘地,便將她人帶到了門外。
「那……小橋啊!記得多吃點東西啊!別餓著!」眼見著門再度被關上時,萍姑姑著急的朝裡頭喊,也不曉得對方有沒有聽見。
萍姑姑望著已關上的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準備回去時,便看見夜紹高大的身子站在自己前方,一抬眼望見對方同樣憂慮的神情。
「萍姑姑……」
「似乎沒什麼事,這幾日我讓送飯的小童多留意些。」萍姑姑搶過對方的話語,這麼說著。
然而,夜紹這麼一聽,沒有比較放心眉頭反倒擰得更緊。
「是……有什麼不妥嗎?」見他這副神情,萍姑姑小心翼翼的問著,心中不安再度擴大。
然而,夜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緊閉的門,望了一眼後,便也深深的嘆了口氣,舒展眉頭,用不大礙的聲音說道:「既然萍姑姑已經看過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萍姑姑一聽對方緩下心,自然也放寬心不少,同對方回道:「看小橋那模樣,我也放心不少,那時你們從民間回來後,她說什麼要準備歌祭的事宜因此閉了關,原以為是她有什麼隱情不讓我們曉得,現在看來,是我們多心了。」
夜紹掛著笑容贊同的點點頭,萍姑姑則拍了拍剛才過於緊張的胸鋪,笑著還有事情辦便轉過身便離去,只剩下夜紹待在原地。
等到萍姑姑的身影走遠後,他臉上的微笑緩緩的垂下,成了先前更加擔心的容貌,他的視線再度落到緊閉的門上,緊閉的嘴緩緩的說著:「愛逞強的笨蛋……」
這句話語融進空氣中,成為一份心頭的重量,但是,這份重量卻怎麼也無法傳進在裏頭的人……
門內的小橋,將門關上後,嘴角掛著的笑容往下垂去,額頭冒著許多冷汗,手中端著的湯藥緩緩的往下墜去,濃稠黑色的湯隨著貴重好看的瓷碗支離破碎,小橋緊皺著眉頭,身子靠著緊閉的門緩緩的坐在地上。
呼吸沉重,全身的神經在叫囂著,彷彿沸騰的血液在血管裡橫衝直撞,身體內像是有一團火球,如同置身在炙燒般的熔爐裡,火刑般的疼痛,然而,那股火熱的氣息透到皮膚卻成了寒冬般的冷冽,抹著豔麗的紅唇輕微的顫抖著,呼出一團團的白氣,意識不清的小橋努力的睜著逐漸失焦的雙眼,在即將墮入黑暗之時,有一股溫暖熟悉的氣息鑽入鼻息,令人安心得忘記黑暗的徬徨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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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小橋看著睡在床榻邊緊皺著眉頭的夜紹,他臉上有著鬍茨,嚴重的黑眼圈,凌亂的頭髮,看起來很是憔悴,哪裡還有王爺將軍的驕傲風範。
頓時間,她心中湧起滿滿的不捨,那份捨不得的心情蘊含了太多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情緒。
微涼的帶著屬於魔界特有的魅惑性質,悄悄的溜進未闔上窗的房內,吹拂起室內曖昧不明的氣氛,撩起那令人心動的調味劑。
夜紹的睫毛微微顫動,雙眼微微睜開,朦朧的視線中印入的一張極為熟悉令他在夜裡反轉思念擔憂的臉龐,望進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底裡,他看見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那一瞬間,彷彿世界退去了所有顏色,他與她站在毫無紛爭的草原上,而她,仍帶著這雙如此乾淨純白的眼神,笑得如此美麗的望著他。
接著,一隻白晰的手掌在他眼前輕輕的揮著,小橋帶著困惑的表情看著他,原先揮舞著的手探上了他的額頭,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夜紹內心狠狠的漏了一拍,喀啷──
「沒發燒呢!」溫潤的聲音從她那毫無血色的唇間說出,隨著椅子倒下的聲音,以及夜紹那突然脹紅的臉頰,和他那心律不整的撲通聲。
小橋微微抬起頭,視線撞進他那恍惚不定的眼神裡,她眼中帶著一絲玩味的調皮笑意,讓人措手不及的失神,望著那抹嘴角微彎的弧度,駐足在他內心的某一角,成為心中美好畫面中的一幅畫。
「將軍,您這副模樣真想讓人好好的幫您拍張照留念。」小橋玩笑話的說著。
而回過神的夜紹則看著小橋,眉頭微皺的問:「什麼是拍照?」
「……」意識到自己說溜嘴的小橋,眨眨眼,腦子轉了一圈後,軟呼呼的聲音說著:「渴了。」
夜紹手忙腳亂的倒杯茶遞到過去,他看著小橋若無其事喝著茶的模樣,心臟狠狠的揪緊著。
「明天要準備歌祭,妳這樣的狀況可行嗎?」夜紹擔憂的問著,依舊緊皺著眉頭。
小橋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淡然嘴角掛著讓人安心的微笑,不發一語的點著頭,見她這麼倔強的態度,夜紹內心的那股憂心成了怒火。
原先和諧的氣氛被箭拔弩張的氛圍取而代之,兩人互相對視交織在空氣中,時間彷彿被凍結,世界蓋上一層寂靜,在屬於魔界特有的混沌曖昧中,剩下彼此的輕微的呼吸聲,漸漸暈染令人心跳加速無可自拔的色彩。
被這股微妙氛圍逐漸影響的夜紹臉頰上有著粉色的雙頰,第一次他認真的用雙眼研磨著她的臉頰,一雙純淨黑白分明的眼睛有著一絲讓人摸不透的神祕感,卻美好得讓人想咬一口的唇形,想在那上頭輾轉反側細細的咬摩著,白皙的臉頰不知不覺被粉色繪色上去,增添了她的氣色,也更誘惑人心。
夜紹吞了吞口水,首先移開視線,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從唇齒間說著:「身為妳的護衛,我只需要護妳、遵從妳,妳的一切,就是我全部生存的理由。」
聽見這如同誓詞般的話語,小橋的心狠狠震顫著,她看著他臉上的疲憊之意,頓時間,心裡更加的難受著,像是一顆巨石被狠狠的堵著、壓著,令人喘不過去,但是,即便內心如此的難受不忍,卻還是要持續前行。
「可,身為歌姬,我需要的不是自保,而是護衛各界的安危。而,魔界唯一的皇脈,不能死。」語帶哽咽無奈的這麼說著的小橋,低垂著頭,緩緩的閉上眼,彷彿這麼做便可以將所有的一切阻擋在外。
夜紹視線再度膠著在她身上,緊抿著唇,他太過了解小橋話中的意思。
當他十五歲接過聖旨前往戰場時,曉得身負「將軍」之名便是斬殺敵人,守護我界,即使敵方也有個家在等著。
他聽過太多來自於他界死前的呢喃是來自於遙遠他方,等著他們回家的家人,語中有著痛苦、哀號、求饒,甚至是鬆了一口氣的,那些人在他腦中深深的烙下一介身影,永遠無法抹去成為他腦中的幽靈,於夢中成為冤魂糾纏著他。
流著皇家血脈的他,是永遠躲不過這如同詛咒般的宿命。
因此,他知曉小橋語調中的無奈和悲傷。
他們都像是被命運賦予太多使命,無可避免的在這亂世中為求那遙無可及的太平世界前進。
夜紹挪動腳步,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當他走到床邊時,緩緩的跪在床沿邊
,他凝視著小橋緊閉的雙眼,望著她過分蒼白的唇在眼裡被放慢動作的說著話,詞語間帶著衝擊的顏色,撞進他的心臟,分開的音節在腦中重新組合,在心底默念而出──
「所以,陪在我身邊吧!」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D0lhqkbOt
魅惑一般的氛圍在輕得如同羽毛般的話語輕輕下墜,被一池平靜的水窪接住,輕顫、抖動著一圈圈的漣漪,在一片暖意陽光灑落之下,羽毛如此得耀眼光澤,讓人禁不住的想更靠近一步,好好的護著。
夜紹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對方抬起頭來正視著自己,他在她眼中看見了自己如同烈火般的倒影,那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
但是,他很喜歡這樣的感受,如鼓般劇烈敲打的心臟,極度沸騰的血液在血管跳躍,被暈染上一層屬於他們色調的氛圍,於兩人距離逐漸拉近之時,愈加濃烈,成了化不開像是蜜般的色彩,包裹住兩人的氣息,在鼻間竄流著。
「好的,我遵從妳的旨意。」
輾轉反側所吐出的溫暖氣息,在下一刻被另一股柔潤之意所侵占,兩人的溫度加深,色調轉變為更加濃郁美好的蜜糖,分不開、化不了。
臨摹著彼此的唇齒以及氣息,舌尖佔據著是對方的氣息,繪著最美好的畫面於心裡。
窗外的豔紅的夕陽悄悄落在吻得忘分情我的兩人身上,構成一副美麗心動不已的畫像,兩人手臂上發出淡淡火紅色像是鮮血般光珠的彼岸花色相,在衣料上隨之跳動著,抽動彼此最纖細的神經,稱之為痛迅速鑽透全身。
下一秒,夜紹抽離了這愈加濃郁的情緒,瞬間慘白的臉望著令他眷戀的雙眼。
他記得,第一次見面也是這般的凝視,陷入了她眼中最使人著迷無可自拔的愛情裡頭。
「歌祭那天,讓我陪著妳。」夜紹抵著她的額頭,語中帶著連他也未曾察覺的寵溺、不捨、深情的說著。
「好。」不假思索的,小橋帶著甜膩的笑意回應著。
豔紅如血欲滴般的彼岸花持續閃爍著,在兩人的手臂上發著如末日夕陽的紅色雲彩,像是死亡前地來自地獄的召喚,被烙上彼岸花印跡的人代表著與神訂下契約,象徵著此人註定有著不凡的能力和非凡的一生。
與所訂下約定以血為契機,並在右手臂上烙上咒印,如有違反契約之規矩便會出現咒語反噬的情況,彷彿呼應著彼岸花花語:地獄的召喚、死亡的前兆。
無月的夜晚顯得魔界特別的魅惑,微風輕吹帶起另一種神秘的氛圍,穿著一身黑如死神般長袍的男子出現在一處院落之中。
每踏一步便發出清脆悠悠迴響的鈴聲,那神秘的男子來到神色痛苦蜷曲在地面上的夜紹面前,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切的發生,彷彿這一切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處身置外的人。
接著,他手中握著一顆發出紅色光芒的水晶球,水晶球內有著種互不相容的紅色液體,相互牽扯、旋轉、回繞著,如同舞著一場驚心動魄、精采絕倫的舞蹈。
「與此訂下契約之名,夜紹‧若左以琛以,回應你的呼喚。」神秘的男人平板的語調,如同念誦課文般的繼續說著,「以歌姬之約,一同分擔神所賦予之責,一同維持世界之橫,直至生命之終。」
男人手持著水晶球蹲下身,將球舉到夜紹面容扭曲的眼前,持續說道:「以你皇族之血為由,化一個緣。」
最後一句話,卻不同於前兩句那毫無情緒的單調話語,而是,輕得彷彿融進空氣中的語調。
神經失衡般的疼痛著,但夜紹嘴角卻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彷彿嘲笑著那話語,或是對於他的不自信,而這笑容,是屬於長期在戰場上瘋狂得投注一擲的人才會有的。
「二門日界國師,圓世,我,夜紹‧若左以琛,回應你的呼喚,如同上次所說,不會改變我所做的決定。」夜紹諷刺般的望著眼前高高在上望著他的男人,突然,狂傲的笑著,那笑聲灑脫不羈,象徵著戰場之人的傲慢之氣。
笑聲於夜中迴盪縈繞著,述說著他將改變世界所訂下萬年不變的定律,而他深信,在彼岸花花語中,除了來自地獄的召喚、死亡的前兆外,他們必定能創造出另一個花語的奇蹟──「無盡的愛」。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tMy2Iis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