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記文錄 - 我，看不見，身體(1)

「請坐。」

身穿西裝的男人，看上去年齡跟我差不多，指示我坐在椅子上。房間的光線不太強，我應意坐於黑色的木椅子上。

男人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才舉眼瞧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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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想加入我們公司?」

我前幾天在網路上找到這間公司的應徵，正好我需要工作來賺些快錢，見薪資不低而且剛好符合要求，不管這公司是做什麼，懷著「有工作就好」的心情硬著頭皮一試，所以我是毫無準備來的——

當然我沒有這樣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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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自己擁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這份工作，因此我想加入貴公司，出一分力。」

男人皺了皺眉頭，似乎對我的回答感到不滿，然而這是我想得出最好的回應了。

「那麼......你可以介紹一下自己嗎? 你說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那麼你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

「是的，什麼都可以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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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我在腦海重讀了一次這句子。

然後，我看向他。

「我從小就看不見自己。」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儘管這都是一些不會有人相信的「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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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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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在我們家裏面！我不需要你這個沒用的兒子！」

那個夜晚，我清楚看見自己身體流淌著的血液，溫熱的血從我透明的手臂上劃了紅染一筆。似乎是嚴重的傷勢，血流不止，更像是被火灼燒著一樣摧磨著我的手。

媽媽她兩手握著刀，雙手抖顫，神情驚恐的看著我流出的血。她的眼眸子裏泛起絕望的淚水，如深淵的黯淡無光，如湖水清徹的陰沉。我的血水滴答滴答，在木紋色的地板上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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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可憐，喪父之痛下，仍然有我這個無用的兒子，徒是增加她的負擔。我真的是無恥，要是死的那個人是我的話，爸爸告媽媽或許可以永遠幸福地活下去。

因為我看不見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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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視線中看不見鼻子，那是因為腦部神奇地把鼻子，從我們的視線中剔除，好讓我們能夠不受視野阻礙，清楚的看見這個世界。

我不清楚我的狀況是否相似，我不能看見自己身體的住何一個部分，就算是內臟或毛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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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宛若是隱形了般，只在他們離開我的身體時才會出現，像是指甲，血這些......仿佛他們是自由似的擺脫了我的操控。

不過這只會在我的視角下發生，別人還是正常的能夠看清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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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過無數的方法，包括拍照和照鏡子。可是無論怎麼樣我的身體就是不會出現在我的肉眼中，相片是空白，鏡子是空寂的，就像我沒有了存在於世的證明。

因為這樣，我有了別異的人生，別人做到的我不能做到，我能夠完成的，別人不能。

我可以用手蓋著自己的眼，光明正大的去瞥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我可以看穿眼皮睡覺，視線似乎也比普通人更廣，所以在運動上意外地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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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獨特有些時候不會令人感到高興，更有時是自卑，覺得自己不是正常人，像他們般審視自己的身體，不能以主觀的方式判斷自己。

我連自己長的是什麼樣子，身體的結構都全然不知，可能我的眼瞳是藍色的，胸前長了痣，瞳色是藍色的，但這些我都不能一人判斷。

所以我對自己的認識，都是出於別人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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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是大眾人眼中的亞洲人，個子不高，是個外表懦弱的男孩。又知道我的右腳看起來比較短，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這些我都不能單憑我視覺判定的事情，我都深信不疑。

因為那是我認識自己的唯一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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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地，不僅是外貌，我的性格，喜好都變得模糊，那些不是憑眼晴定斷的東西都變成了別人口中的「評價」。

我愈來愈不相信自己，覺得別人口中的自己才更真實性，他們口中的自己，才是我真正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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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席判官現正宣佈，犯人有罪——」

在那之後，媽媽被告上刑事罪行，判監好幾年，更要接受精神輔導。她被我迫瘋了，我真的是個累贅的孩子，我相信媽媽說的話，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之後我被送到託兒所，在那裏，我被別其他孩子形容為是一個孤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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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沒有道理。

因為我不想再慢慢從別人口中失去自己。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5PyMwq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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