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死神(短篇) - 冥界的怪物

在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我窩在我最愛的破爛閣樓上網查詢死神的資料。

佐殊的長相和牛頭馬面天差地遠，穿連帽衫的死神看起來只存在於二次元動漫。

那根木棒更是完全的未解之謎。死神的武器舉世聞名，是鐮刀，不是曬衣桿。

小鬼躺在旁邊抱著我的筆電看下載好的盜版電影，看到一半就睡著了。

我曾經是死神？

我記得我最早能看見鬼魂是從躺在嬰兒床裡開始，接著某個大家族為了辟邪就收養了我……算命的真有眼光，整個孤兒院唯一一個通靈的小孩都挑的出來。

沒人管我。而在那個將就著把我塞進去的貴族學校裡，也沒人想要管一個一天到晚被空氣嚇破膽的小孩。

然後我遇到了小鬼。

小鬼是我的第一筆生意，也是第一個我認可的親人。他是我同學家族裡的小孩，因為種種不可告人的狗血原因意外死了，死後還黏著我同學認定他是親哥。

收服了小鬼之後「逍鳴」這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的行情直線上升，成為了賺大錢、亂花錢、錢太多、花不完，還有了個聽話好弟弟的人生勝利組。

沒錯，以上就是我多采多姿的人生，我沒當過死神，也沒見過佐殊。

但我卻知道佐殊的名字…？

小鬼突然從靠著的麻袋上坐起來，筆電從他的膝蓋上滑落，用力撞到木頭地板上。爛掉的底板瞬間粉碎，價值五萬的電腦在十二公尺下的地面上撞成碎片。

「小鬼？搞什麼？」我覺得不太對勁。

小鬼沒看我，他飛出了窗戶。

我跟著翻出天窗，溜下安全梯。

小鬼走得很慢，但外面街道充滿星期天午後的大量車流。

在他消失之前追上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好歹也有了十幾年的打鬼資歷。

可惡，我討厭施咒，感覺又嚴肅又無聊，還充滿了一種不可一世的傲慢。

我的視野變成青藍色。

「小鬼，滾回來。」我喃喃自語，深入小鬼的意識，嘗試強迫操縱他回來。

操縱小鬼應該不費什麼力氣才對，他又小又弱又聽話，但這次他卻抵死不從。

我想起佐殊說的，有個東西會操縱鬼魂，然後吃掉他們，心裡開始慌亂。

小鬼不能消失。他對我而言太重要了，我會瘋掉的。

我加大控制力道，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像被板手用力砸了很多下。有人在攻擊我。眼前一黑，我必須抓住旁邊的公車站牌才能避免一頭撞到馬路上。

等視線恢復正常，小鬼已經不見了，只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他的位置。

我只能勉強的追上去。事實是剛才承受那波攻擊已經耗掉我太多氣力，我甚至懷疑我還能維持清醒多久。

空氣變冷了，但和佐殊帶來的那股寒意不同，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感覺的到對方的惡意，擺明了就想殺了我。

我從外套口袋掏出了佐殊給的短木棒，那是全身上下最接近武器的東西。

佐殊之前是怎麼把它縮小的？

我用它敲了敲地板，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試探性地把一點點剩下的力量灌進去。木棒開始發燙，我迅速的把它扔到一邊，同時木棒抽長成兩公尺長的長棍。與佐殊那種單純就是一根棍子的原棍不同，我的這根更長，有一點自然生長造成的彎彎曲曲，頂部用簡潔的刀法雕了顆骷髏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握著棍子繼續向前走，看見小鬼站一片空地的盡頭，茫然地看著我。

毫不猶豫的，我抓起木棍灌滿力量，用力敲了敲地板。

一條青藍色的光從我站的地方射了出去，將小鬼包覆了起來。

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到的，也不知道理由，像叫出佐殊的名字一樣自然而然的莫名其妙。

地面突然開始晃動，小鬼後方有一個東西從地裡冒了出來，至少三公尺高，瘦到只剩骨架。巨大高禮帽的陰影下，只能勉強看見乾乾彆彆的嘴唇，細長扭曲的鼻梁和一雙黑洞洞、閃爍著惡意的眼睛。

小鬼突然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嘴巴一張一闔的像是要說什麼。

「小鬼，過來！」我的目光沒離開那個怪物般的東西，他打量著我，像找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小鬼奮力扭動掙扎，卻被釘在地裡似的無法離開。

那個怪物乾癟的嘴唇扭曲出成一道微笑，從大袖子伸出一隻明顯是正常人類五倍長的手指，輕而易舉地戳破了我包覆小鬼的那層光，接著刺穿了小鬼。

「哥！」小鬼哭叫著，被怪物舉到了空中。

「真平凡。」怪物評價，「佐殊好多了，夙雨，你的眼光越來越差了。」

小鬼大聲嚎叫，怪物用力把他甩到地上，抖了抖手，像碰了什麼髒東西。

小鬼滾了兩圈，趴在旁邊不動了。

我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尖叫。

怪物又笑了笑。

「好久不見，夙雨。真高興又遇上了你。」他說，聲音慢條斯理，尖銳的像鋸子鋸過金屬，令我頭痛欲裂。他甚至行了個花俏的脫帽禮，好像我們是什麼老朋友。

「你看起來真破爛，夙雨。」怪物繼續用那種詭異的腔調說著話，「該不會什麼都沒想起來？我能請問一下你現在的名字嗎？」

他在對我施咒，我無力反抗。

「逍鳴。」我被迫回答。夙雨到底天殺的是誰？

「真無趣，多想念以前互相追殺的時光啊。」怪物偏了偏頭，從懷裡掏出一把長刀。

小鬼倒在那怪物的腳邊，顏色越來越淡。我看著，心裡痛的像被電鑽鑽了過去。

我聽見風聲，刀要劈過來了。

在大腦反應之前，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向側邊滾動躲過了攻擊。我抓住木棍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接著用力向下一揮，銀白色的新月形刀刃隨著在空氣中拖曳的痕跡成型。

我的體內湧現了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來自於幽冥的深處，熟悉又陌生，受我控制卻又不是我的。

那怪物看著我，像看見什麼有趣的笑話。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佐殊，他咒罵了一聲，拔出他的鐮刀握把甩出刀刃。

怪物微微的笑了。

「很好，」他說，「很有趣。」

他消失在空氣中，和小鬼的屍體一起。

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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