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台廣播滋滋作響,你稍微調整了音量,「晚安,各位聽眾朋友,今天要和各位聊聊我們身邊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每起事件都有個源頭開始的地點,而今天的這則故事發生在深夜的跑山。」主播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講到跑山,一般人莫不浮現的是飆車、危險等不好的印象,事實上,對於喜歡騎車的人來說,這不過是抒發情緒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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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論是什麼活動,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對吧?」主播說到這裡笑了笑,「扯遠了,今天要和各位說的便是一個⋯⋯關於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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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接近秋末的深夜,啊,就像今天這樣的天氣,穿著一件輕便的薄外套便足以抵擋寒風。那一天是星期六晚上,正是一個適合出門逛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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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的主角,我們就叫他小真吧。這只是作為一個綽號,沒有什麼意義,也跟他本人的姓名毫無關聯,各位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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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小真接到了一位朋友的電話,問他要不要出來騎車,小真興沖沖地答應了。一到地點,看到已經有不少人在路口了,他看了一下,有兩人站在路口處,一旁停著他們的機車。小真那個朋友倒是還沒來,他也不怕生,上去跟他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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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電台主播在敘述時,用的是一個男性、咬字清晰的聲音,但是在不同人對話時,他會改變語調,讓聽眾們能夠分辨誰是誰。這邊你聽小真的聲音,像是一個年輕的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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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我是小真。』小真率先報上名字。其中一個人壓著帽T擋風,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另一人開口回答了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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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些。』那個男生語氣很兇,小真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閉嘴了。過了一會兒小真的朋友打電話來,說臨時有事不能來,還說他很抱歉。小真雖然有些不滿,不過還是向另外兩人轉達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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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聽完小真轉達的消息,剛剛搭話那名男性說,然後騎上機車就發動了引擎。小真也跨上坐墊,說,『我沒騎過這條路,等等可以慢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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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互看一眼,穿著帽T的人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男子向小真說,『你跟不上就別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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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小真在這時決定自己先回家,我們可就聽不到這個故事了。」主播語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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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對於自己的車技還算是有自信的,聽對方這麼說頓時來了火氣,加足油門緊跟在兩人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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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雲層不厚,但是恰巧遮住了月光,一路上要是路燈較為稀疏的路段,便只能依賴機車前的大燈照明。這麼一來對於首次跑的小真倒是相當刺激,然而僅僅騎了一陣子,小真意識到了有些詭異的地方,那就是,不管他往哪個方向騎都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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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想想看,正常來講騎車時因為車速的關係,風大多會從前方迎面吹來,在風比較大的時候順風而騎,呼嘯的風會吹著背,推著騎士而行。然而小真騎的山路彎彎曲曲,風照理來說應該要隨著行車方向改變,事實卻與此違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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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越騎越是奇怪,這座山的風無論在何處都是由後往前,推著他前進,斜坡蜿蜒向上,那風彷彿要將小真不停推向山頭似的。就算是緊急迴轉,風也如影隨行。這是小真發現第一個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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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著電台,房間的窗戶忽然喀的一響,一陣風吹起不知道什麼石子之類的東西打在窗上,你起身把窗簾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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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不對勁,是小真發現自己緊緊跟著的那兩個車友,在不知何時沒了蹤影。」主播語氣變得冷淡,節目裡的背景音樂淡出,空白的部分成功營造出詭異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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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稍微加快速度,確認自己是真的追丟了。冷風吹在他背上,寒冷逐漸滲入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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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越騎越覺得不對,找了一盞路燈停下車,打算喝點水。」主播描述道,「他拿出水壺灌了幾口後,掏出手機打算看看自己騎到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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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的朋友在約他出來夜騎的時候,只說了集合地點和時間,主辦人不是他,所以小真並不是很清楚路徑,但是小真在家裡是有事先查詢過這附近的山路的。這座山位於市郊,很抱歉,我不能透露這是在哪個縣市。」主播有些抱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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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徑成之字型一路爬坡,下山的路段轉彎處較上坡時減少許多,也不會轉得很急,正適合放開了煞車讓地心引力主導一切。小真騎到目前還在上坡的路段,只是不清楚還有多久抵達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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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微弱訊號的谷歌地圖顯示,小真現在已經到了接近半山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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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正在猶豫要不要回頭折返,但是當他看向來時的道路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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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在此處停頓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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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回去的路燈全都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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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長長的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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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主播像是要緩和氣氛似的,用稍微愉快的語氣問道,「各位聽眾朋友,如果你遇到了這種情況,又會有什麼反應呢?大家可以思考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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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的答案如何,小真他是有些愣住了,畢竟摸黑下山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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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真猶豫的時候,往上山的方向,一盞車燈迎面而來,照得小真有點刺眼,等到這盞車燈駛近小真這裡,他才發現,迎面騎來的是剛剛率先和小真搭話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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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明明還騎在他前面的,怎麼會從後面過來呢?小真有這樣的疑惑,但是仍然向男子揮揮手。機車停在了小真旁邊。小真注意到男子的臉色異常蒼白。他正想要問,男子卻顫抖著開口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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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有看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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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將那男子驚恐的語氣模仿得唯妙唯肖,儘管只是聽著電台,你彷彿也被傳染了慌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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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愣了一愣,『什麼意思,你剛剛不是還在我前面嗎?』男子握著龍頭的雙手顫抖不已,他的呼吸變得凌亂而急促,喃喃自語道,『第三個⋯⋯又一個人上山了⋯⋯我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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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先冷靜一點。』小真安撫似的說,男子的神情搞得他心裡發毛。小真想了想又說,『另外一位穿著帽T的人呢?』事實上,小真連他們兩人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你們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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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空、阿空他被不見了。』對方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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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叫做“被不見”?』這句話才剛說完,男子兩眼瞳孔突然急遽放大,眼神失焦般地瞪著小真身後的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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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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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一雙冰冷的手從後面撫上了小真的脖子,壓住他的嘴鼻,氣管被緊緊勒住。他被往後抱跌在地,他死命掙扎想擺脫那個像枯枝一樣的手指。氧氣逐漸不足使小真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那個男子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他的眼神既沒有得意,也沒有恐慌,只是極端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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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的視野周圍開始矇上鋸齒狀的黑色色塊,他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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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小真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仰倒在地上,空氣中飄著難聞的陳年霉味。他頭痛欲裂,最後的記憶斷在自己被狠狠勒緊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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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被攻擊了。小真皺起眉頭,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錢包、手機、鑰匙等物品果然都不翼而飛。四周昏暗無光,小真只能看得清楚事物大概的輪廓。木頭質感的舊窗給風吹得喀喀作響,牆壁是加厚的鐵皮,他撐在地上的手摸到什麼銳利的東西,是片破碎的陶瓷。傳統鐵製的水槽破了洞,正在漏水,瓦斯爐上兀自擱著一只大鍋,櫃子裡胡亂擺著碗盤,大多數都破損了,看來剛剛的陶瓷碎片大概便來源自此——一間被廢棄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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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渾身抖個不停,扶著牆壁推開廚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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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來到了客廳。中央有個挺破爛的茶几,周圍擺著五、六張凳子,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稱得上算是家具的東西了。此時小真心裡半喜半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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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的是,他本人沒受傷,而這裡他有七成把握是間廢棄的山屋,小真猜測對方把財物拿走之後,就隨意丟他在這裡了;憂的是,他現在毫無方向感,又沒有食物,別說回到市區,能不能再遇到其他活人都是未知數。」主播說到這裡跟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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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小真現在行動自由,他推開山屋大門,一眼看去全都是一片黑,黑得如漆如墨,像是宇宙把自己傾倒在這個山谷之中,陡峭的懸崖下沒有銀河,只有滾滾潮水,像是黑色的岩漿在翻騰著、鼓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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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山屋就建在山崖邊,小真往四周看,盡是濃密至極的樹林,完全看不出哪個方向能夠下山。飢餓的感覺來得很突然,小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也沒有手錶能夠估算,唯一能確認的是,他還能走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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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繞著山屋走,轉過轉角,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輪廓出現在他眼前——那是他的機車。小真欣喜若狂,幾乎是撲了過去,一絲希望在他心中逐漸膨脹。真正令他發瘋似的興奮的事是,他的機車鑰匙還插在鑰匙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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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沒有疑惑為什麼鑰匙還在,事實上,他也沒有注意到車身上沾黏著大量樹葉碎屑和泥土。他只是迅速跨坐上車,嘗試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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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的,期待總是與事實相反,小真逼緊了油門還是無法發動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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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洩憤似的用力踢了山屋,碰的一聲,屋簷堆著腐爛潮濕的落葉刷啦啦的掉了下來。無計可施,小真停好自己的摩托車,找到一個勉強算是路的小徑,一步步的往樹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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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的命運到底如何呢?阿空究竟去了哪裡?這些問題等等再來一探究竟,我們先休息進個廣告。」主播話說完,接著就響起了有著輕快風格的jin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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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節目固定在每個星期五晚上十一點播出,每一集,這個主播都會和聽眾說故事。故事的內容有長有短;有的有驚無險,也有的以悲劇收場,不過共同的一點就是,這些故事都帶有一些驚悚。準時收聽這個節目已經成為你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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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廣告時間,你決定先去上個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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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近十二點了,租屋裡只有你一個人,在這星期五的略微寒冷的夜晚你突然覺得有些孤單。不過這種孤單只是一瞬間的。你伸展了四肢,打著哈欠踱步到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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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頭流出的冰涼清水使你清醒了一下,通風用的氣窗外是一片漆黑,好像所有星星都罷工不幹。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安靜至極,只有廁所慘白的日光燈管發出嗡嗡的白噪音,在你的耳朵內不斷放大、共鳴,嗡鳴的絲線被緊緊繃著,下一秒就要給硬生扯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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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回去——」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這個緊繃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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