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次的足球人生 - 三、

坐上球會事前準備的專車，將黑簾拉上，余仁海終於得到一刻難得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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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先生，姜教練吩咐我哋返去球會先，無問題嗎？」前後座之間隔板的一道小窗被推開，副駕駛處傳來一名男人聲音，余仁海大概認得這把聲音，是姜仲昊麾下其中一名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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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問題，麻煩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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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被關上，後座的空間再次回到昏暗之中，只有頭頂那一小盞黃燈，將兩人的輪廓照出半邊。金藝林與余仁海都沒有刻意開口，只是牽著手靜靜地在車內就這麼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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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與全北FC的國家打吡戰只剩下不到五天，姜仲昊看著眼前的雙方球員名單，來來回回設想了好幾種情況，臉帶猶豫地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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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對手從季初起，便一直派出首席球探洪本滄來觀察余仁海，後者在K聯賽享負盛名，每次入場卻都沒有刻意打扮，其實從那時候起，雙方便一直在作心理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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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教練，余仁海到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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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佢去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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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金藝林安頓好在貴賓室後，余仁海隨著幾名工作人員走入第一會議室。甫將大門推開，便見到除姜仲昊及盧丙碩外，桌前還坐了另外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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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認得這些人，分別是球會專用的法律顧問、心理治療師、足球總監，以及每當討論重要事情時便會請來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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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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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你改遲一日先走？而家出面咁嘅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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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兒子在收拾行李，蕭智堯的母親站在房間門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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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一日……無咩分別啫，」蹲在地上的蕭智堯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答道。「況且，我唔會好似老魚咁㗎喎，你唔使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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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地地踢波，都唔知點解會搞成咁，」蕭媽媽回到客廳坐下，嘆氣道。「會唔會無啦啦又屈埋你㗎，我見話你都係未踢夠三場，隨時燒埋你嗰疊㗎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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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處理得到㗎啦，又唔係細路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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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啦，出去踢嗰幾年波就以為自己成年人咩。」蕭媽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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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哋而家大搖大擺約女仔去食Pancake㗎啦，不知幾成熟，網民讚不絕口㗎，」父親在旁邊笑著插嘴道。「妳唔好多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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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係，小女子唔多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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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不知從哪時候開始，反正是從他離開香港前，蕭媽媽便確實地感覺到，這個兒子不再是以前那個終日只想打機、踢波及偷懶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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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呢，最好都係叫球會收定風，睇下日本嗰邊會唔會有啲咩消息，我諗老魚今次呢單嘢，喺嗰邊都會引起啲話題。」父親對蕭智堯說道。「你人在他鄉，無人有義務要幫助你，處事都係穩陣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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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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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有就係……喺日本搵定間好食嘅Pancake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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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蕭智堯父母兩人大笑不止，蕭智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忍不住露出無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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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余仁海處境有一點絕對不同的是，這種傳聞完全不可能出現在蕭智堯身上－因為現階段的日本國家隊，明顯地會在數年後由岡部彰接過大旗，不可能會容納一名外來、實力不足且缺點明顯的純進攻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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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係……好鬼鍾意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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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敬學喘著氣回頭看去，山下是屯門蝴蝶灣一帶，對岸的大嶼山，在正午猛烈的陽光下一片青蔥，彷彿散發著陣陣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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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方便由市區搭大半個鐘車就可以爬咁多咁高嘅山，全世界可能係得香港先有。」司徒俊緯答道。「喺倫敦，本身已經無乜山可以行，仲成日陰天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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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而家喺荷蘭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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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唔多，都係無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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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說畢，回頭繼續往山頂走去，看起來似乎沒有一絲疲累，孫敬學側頭嘆了口氣，稍微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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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話說，點解你無啦啦咁老遠要走嚟屯門爬青山？」孫敬學有點不解地問道，他肯定原因不是這裡環境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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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唔知青山英文名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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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n……」孫敬學第一反應是司徒會不會想說什麼冷笑話。「啊唔係，呃……Castle Pe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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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即係『堡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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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俊緯點頭回答，同時踏上最後一級樓梯，回頭朝山下的海岸看去，雖比數分鐘前高不了多少，但感覺還是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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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敬學知道他想說什麼，所以沒有追問，只是在心裡暗笑，平時看起來總是那麼沉靜而成熟的司徒俊緯，原來也有這麼「中二病」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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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喺度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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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好難唔笑喎大佬。」孫敬學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我原本仲以為，你無啦啦想爬山只係因為咩『人望高處』之類嘅無聊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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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場外嘅嘢我幫唔到佢哋，所以我只係想感受下……當年呢度被稱為堡壘嘅感覺。」司徒俊緯望向西面，憑空想像著這裡從前抵抗外敵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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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阮文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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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完全係……」司徒俊緯從背囊拿出水樽，往嘴裡倒了一大口。「但我相信，日後會遇到好多個阮文康咁樣嘅對手，噩夢會一直向我而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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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都已經講過幾次，但我真係……唔想成為拖累佢哋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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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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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大概四十分鐘的詢問後，首爾鐵塔的心理治療師朝姜仲昊遞上一份書面報告，上面應是對余仁海現時心理狀態的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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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名教頭快速地掃視了一遍，似乎對結果頗為滿意，便將其放到一邊，朝足球總監看了一眼，並互相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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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介意，今次發生呢件事比較突然同罕見，我哋都係關心你所以先咁做，」姜仲昊朝旁邊的心理治療師側了側頭。「知道你無點受到影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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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到咁大陣仗，我諗……應該仲有嘢要講？」余仁海看了眾人一眼，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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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全北FC嘅大戰就到，我諗你都知道呢場比賽嘅重要性，」姜仲昊說道。「我想知道嘅係，你準備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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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具體係指咩？」余仁海看向他的雙眼，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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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仲昊抱著胸，思索了兩秒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為此他看向球會翻譯，本還想跟他商量用那一個詞語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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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便打消了這一念頭，笑了笑並望向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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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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