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次的足球人生 - 二十六、

皮球折射出底線，球證怔了一怔，才緩緩伸出手指向角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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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備席跟看台上都鴉雀無聲，就像世間的時針凝住了幾秒，過後人們才如夢初醒般發出了驚呼和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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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玉走到躺在地上喘氣的田中隆身旁，微笑著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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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係五十五十，」田中隆笑著也伸出了手，在對方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就唔好諗住可以輕易咁改變比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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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懶型嘅話，呢句應該事先講定啊嘛。」兒玉輕輕一笑，轉過頭去把注意力放到角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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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換人已經用光的尾崎舟也已經無路可走，走在邊線旁的樣子看起來有點不安和急躁。據說足球領隊們在這個狀態下都是如此，特別是像他這種習慣了掌控一切的人，更是特別不喜歡這聽天由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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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教練工作的本質便是如此，你事前的戰術安排再精妙，準備工夫再充足，在千變萬化的綠茵場上，還是會出現一切無法預料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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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村一彥加入石原北中足球部的時候，所有人都很快意識到，他會是下一個兒玉春斗，但當然，兩人之間只相差一年這個尷尬的事實也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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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球隊在初中的縣大賽中幾無敵手，所以尾崎在準決賽甚至決賽前都能以他作為正選，從而讓兒玉能專心應付高圓宮盃的賽事，尾崎當時沒有為此詳細說明過，致使今村才會有了「自己對球隊應該也很重要」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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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踢法跟定位都相當近似，當時其他不知情的學校都以為今村搶走了兒玉的正選位置，但日夜與這名難以跨越的前輩日夜相對時，他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縱使如此，今村也相信自己在球隊有著屬於自己的一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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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為這樣，在教務室被老師、主任以及助教拒絕時的那種屈辱感，才會使一名十幾歲的初中生在這一年以來牢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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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涉川青井跟舞木嘉正對位時的那種「潮濕感」，至今他仍歷歷在目，像是童年陰影般與教務室門外的情境深深地刻在他腦海之中，今村認為那場比賽是他在石原北中的轉捩點，也是自己足球生涯的其中一個重要節點－因為此前他還不曾如此直觀地被自己的前輩比下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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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對位輕取三球的中堅，在下半場徹底凍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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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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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鈴木卓叫自己的名字，早前已熱身完畢，但看見時間逐漸耗盡而不抱上陣希望的舞木嘉正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橘大輔再叫他才回過神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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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在這場比賽中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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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好呢個機會啊。」已確定沒有出場機會的橘大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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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舞木回頭笑了一笑，站在邊線處稍微活動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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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後備入替所以體力較為充沛的今村再一次回到防守陣列之中，低著頭用餘光捕捉角球開出的時間和動向，但雙眼卻一直向著兒玉以保證不會跟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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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係報仇成功，擊敗咗呢支你想贏已經成半年、一直推動住你嘅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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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球開出，兒玉的反跑和推搡並沒能擺脫掉跟在他身旁的今村，田中隆也一直緊跟在旁，使他無法輕易起跳接應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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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之後呢？你嘅動力來源又會係邊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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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他媽的要管這些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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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應該等贏了之後再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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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原北中的攻勢以大幅偏離的遠射作結，球證再度做出換人的手勢，今村朝邊線看去，站在那裡一臉緊張的，正是那個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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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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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崎打量著這名散發著異樣氣場的球員，一陣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但一時半刻就是想不出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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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兒玉離遠看著被換入場、看起來動作仍有點慌張生硬的舞木，很快便想起了去年對陣涉川青井的那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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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換走的是目前在左閘跟中堅位置搖擺的花川新一，換言之舞木應該不會像田中隆那樣在防線最後方與兒玉春斗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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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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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此刻已經是隊友，但今村一彥只覺得當日在場上那股厭惡的潮濕感又再襲來，身上的球衣跟長襪好像忽然濕透而變得沉重，對方的球門不知怎的變得又小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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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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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覺地喘著大氣的今村聞言抬起了頭，才發現是剛換入的舞木似乎有什麼要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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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監督話，唔好再回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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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換你上場，係相信你會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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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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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陣大田市民的U-13比賽結束，忠南FC順利以1-0拿下三分，青年隊的戰績彪炳，目前以九分優勢於榜首遙遙領先，球隊士氣高昂，可是微低著頭離開球場的余仁海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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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連續三場比賽沒有入球進賬了，幾乎每一場都被身旁緊盯著自己的後衛明著暗著嘲笑，說他的路數已經被人看穿了，很快就要敗走回去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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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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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崔石圭在邊線處叫住了他，招手示意到旁邊聊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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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三場之前你場均都入到一球以上，究竟發生咗咩事？」這名老頭說話相當直接，或許這也是韓國人的文化習慣之一，不論是做事還是說話都不怎麼會轉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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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係……」余仁海側著臉龐，思考著該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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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左臉一陣麻痛，只聽「啪」的一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狠狠地摑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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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一臉驚訝地朝崔石圭看去。那老頭臉無表情把手收了回去：「同我講嘢嗰陣要望住我，唔好要我再講第二次，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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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本想發作，但很快便咬了咬牙硬是把這股怒氣忍了下去。「我覺得對手嘅目的都好刻意係要封住我嘅左邊，我有時候想同隊友嘗試作其他配合，但佢哋一係就意識唔到，一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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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東俊先生將你帶嚟嗰陣，佢話你有一個好明顯嘅弱點，就係唔識從『自己嘅右邊』進攻，雖然佢睇好你一開始肯定會打到對手落花流水，但係唔使幾耐，對手就會識點樣去限制你。」崔石圭嘆了口氣。「佢驚我會好快對你失去耐性，所以先同我講呢番說話，然後最後，佢講咗句，要我一定要堅持擺你喺而家呢個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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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沉默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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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本身以為你係個有返咁上下骨氣嘅男子漢，見你唔係韓國人都畀機會你，但你講嘅呢番說話令我好失望。」崔石圭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如果你要踢某個位，或者要某種隊友先幫到你入波嘅話，我好快就會扔你返香港做你嘅溫室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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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室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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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一臉不忿地移開視線朝球場看去，冷不防又是一記重重的巴掌「啪」地打到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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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嘢嘅時候要望住我，唔好要我再重覆，」崔石圭蹲下來，與其視線成平排之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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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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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啲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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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場我一定會靠自己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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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石圭像是聽到了想要的答案般點點頭，雙手負後緩緩離開，回到了球隊的職員附近，只遺下臉上忽然被摑了兩巴的余仁海獨自站在一旁，通紅的臉上流下了悔恨與不忿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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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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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木拉邊攞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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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調度左側進攻的吉岡持球向後帶了幾步，傳給防中後指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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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川雖然體力下降但佢依然有佢嘅作用，鈴木監督咁樣換佢出嚟嘅用意好明顯，就係要佢嘅長傳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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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崎石原北中踢的是傳統的學生足球，制空力比大部分球隊都要好，如果讓舞木在中央位置校炮，那傳出去的皮球恐怕都會成為那些中堅們的囊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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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讓他在側邊發難，根據角度的不同，所能產生的威脅便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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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尚餘下五分鐘，鈴木卓移開那看著球場大鐘的視線，專心地期待球隊接下來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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