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次的足球人生 - 二十七、

只聽蕭智堯慘叫一聲，重重地向前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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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有無搞錯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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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證鳴哨後，鍾偉豪及其他理善球員都一擁而上，將伍思明團團圍住，良橋的人當然也不示弱地馬上趕了過來，雙方開始互相推撞，令場面陷入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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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無嘢？」余仁海最先衝過來推罵伍思明，但見到蕭智堯緩緩坐起時，也是第一個回頭去詢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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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蕭智堯笑著搖了搖頭，突然朝伍思明看了過去。「佢只係輕輕撠咗我一下，收咗力無去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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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沒再作聲，出力把他拉了起來，兩人也出聲勸停眾人的爭執，讓賽事繼續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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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明的樣子多少有點心虛，當然他是有意踢跌蕭智堯這自不必說，從足球層面上來看也是合理的戰術犯規，但就他自己而言，這一腳彷彿是帶著一點惱羞成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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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凱滔與楊家瑜等人都走近拍了他一下，表示這一下犯規做得很好，要是讓他繼續帶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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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證量度人牆距離後，示意良橋方可以開始排列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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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與余仁海兩人一左一右，各自叉著腰互看了一眼，良橋的門將也沒有頭緒這球會讓誰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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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啲！左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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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良橋的角度來看，這次罰球的地點在中間偏左，應該是由右腳的蕭智堯操刀會比較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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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瑜等防守球員也在禁區裡不敢怠慢，這個距離即使是戰術罰球或是短傳什麼的也很容易導致入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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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腳位喎，」張志庚捏著下巴。「蕭智堯射罰球勁唔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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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過，」蔡與榮想了兩秒，笑著搖搖頭。「但我諗應該……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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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明犯規後一直不作言語，只靜靜地站在中圈附近等待，並彎下腰注視著二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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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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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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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伍思明！練波啊！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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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對校隊訓練感到抗拒的伍思明在校門前被下樓梯的楊家瑜見到，不太情願地被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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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橋沿用的利團式訓練較千篇一律，沒有太多的戰術訓練，每天光是熱身加上基本功練習已經有一個小時，這個環節完結後大概五點左右，教練江偉祥才會出現在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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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詡球技是隊內最好的伍思明，最不喜歡的就是每次正式團隊訓練前的這個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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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呢啲嘢，真係有意義咩……？”伍思明一臉無趣地按著每次都一樣的訓練安排練習著，其中一個環節是輪流用左右腳空中腳面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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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謂的團隊訓練實際上也比較無趣，光是圍起來馬騮搶球也會玩半個小時，然後是小範圍的逼搶練習，半場逼搶，再來才是二十至三十分鐘的分組練習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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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來，每次校隊練習就已經要花上兩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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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明！拉開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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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明！喂傳好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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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啦喂！仲自己去！中間空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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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名正言順地成為了球隊的戰術重心，但訓練時仍總會因出錯被王凱滔責罵，他對此並不感到厭煩，卻有時會有一種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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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係咪真係鍾意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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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瑜、王凱滔、程至恆這三名中三的大師兄，是良橋初中校隊的核心人物。因為家中壓力，他們踢完這一屆學界後便會基本引退，全心準備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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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這樣，他們每次訓練時總是毫無怨言、全力以赴、精益求精。這三人絕不是什麼擁有天份的球員，但他們腳下紮實的基本功與冷靜的視野和判斷，都可以用一句「日子有功」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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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那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讓對這些索然無味的訓練感到厭煩的伍思明摸不著頭腦，也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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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點解……佢哋做呢啲咁無聊嘅訓練都可以笑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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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點解會悶？練波喎。」在更衣室洗完澡正在抹身準備換衣服的楊家瑜，聽到這樣的詢問後不禁失笑反問。「練波咁開心，你鍾意練波定溫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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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鍾意打機。」另一名隊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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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咁你退隊啦，踢乜鬼嘢波啫。」旁邊的程至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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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練體能呢？唔覺得又悶又辛苦架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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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練體能點同更高水平嘅對手踢？足球嘅基礎就係體能，然後先係傳停帶射。」王凱滔邊穿著衣服，邊說道。「你瘦都算，仲要跑幾步就無氣，遲啲真係有機會對勁嘅對手你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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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埋練波係一種積累嚟，增加自己嘅武器，改善自己嘅不足，可以令自己鍾意嘅嘢不斷進步點會悶啊？」程至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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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練完。佢三條友成日夜媽媽仲走去自己再練波㗎。」旁邊一名中二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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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呱……」伍思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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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有日面對自己贏唔到嘅對手，或者用你練返嚟嘅嘢贏到對手，你就明箇中重要同樂趣所在。」王凱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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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係，足球嘅樂趣就係享受更高層次嘅對決。」楊家瑜笑道。「你成日都話自己鍾意挑戰，咁你有無時刻做好準備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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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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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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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冬跟實右邊嗰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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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嗰個我睇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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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楊家瑜在這場比賽中被對位的余仁海玩弄得體無完膚，但來到比賽尾聲卻依然維持著高度的集中，看著那些師兄們全神貫注的樣子，伍思明只覺得自己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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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喺度做緊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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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證鳴哨表示理善方可以起腳，這時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蕭智堯及余仁海兩人，並沒有人發現到面向著龍門的伍思明，彎腰低頭地流下了兩滴眼淚——或許看到的人，也只會以為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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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先行起步，低頭往皮球跑去，余仁海在後面也隨著準備踏步，人牆準備起跳的時候卻發現施射的並不是蕭智堯，他很巧妙地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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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嗰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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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余仁海從蕭智肅的身後跨步座地拉弓，左腳腳內側漂亮地包住皮球揮動，推出時整副身軀擺出了近乎完美的傾斜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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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張志庚跟蔡與榮都不約而同地看得發出了小聲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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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準而大幅度的弧線，急勁而刁鑽的去勢，皮球猶如離弦之箭般越過人牆，在空中急速內彎而下墜，不過一眨眼的工夫，皮球便已掛在遠柱上方死角的球網前徐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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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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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偉祥萬念俱灰地閉起雙眼嘆了口氣，法定時間已過，相信補時不會超過三分鐘，以現在的雙方的氣勢來看是大局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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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仁海抬起下巴，張開雙臂，接受著滿場的驚嘆與歡呼，以及隊友們圍上來的瘋狂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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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對的，是一片死寂的良橋隊員及後備席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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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岳高頭啦！場波未完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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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良橋一眾隊員都低下頭一臉失落的時候，楊家瑜已從球門裡拾起球往中圈奮力扔去，大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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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至恆與王凱滔互看了一眼，大大地吸了口氣。「嚟啦良橋！未完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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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有兩三分鐘！可以做嘅嘢全部同我做晒佢！」楊家瑜用力喊道，聲音響徹整個界限街草地運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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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的是，良橋最後也未能在餘下的三分鐘補時裡扳平比數，以2-3的比數敗予理善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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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隊握手時，三名中三的師兄淚流滿面，卻也保持笑容面對對手，這是江偉祥常教他們的「足球要從禮儀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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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安子釗，伍思明也有禮地握手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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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波。」倒是蕭智堯不卑不亢的態度很是讓他在意，彷彿不論是技術還是心態層面上都與他不是一個等級，是他即使以前在大埔與眾多同年齡層的強者交手時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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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咪好鍾意踢波？」伍思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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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沉默了半秒，笑了一聲。「呢個場上面二十二個人……唔係都係因為鍾意踢波先聚喺呢度嘅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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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明聽畢一怔，過兩秒才微笑著接連點頭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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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備席處良橋的校旗揮動，球員們雙手負後，站在江偉祥面前聆聽著可能是這位領隊的最後一次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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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大家都踢得好好，呢場失敗我難辭其咎，我帶住良橋同利團嘅榮譽同名號而嚟，但我呢場太過輕敵，無好好咁去保護到呢兩塊招牌。」江偉祥臉上依然保持著體面的笑容。「大家應該唔少人都知道㗎啦，呢場係家瑜、凱滔、志恆佢哋三個嘅……告別賽，上到高中之後可能佢哋就唔會再踢校隊，同埋今年之後，我亦唔會再擔任良橋嘅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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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有些良橋學生聽到這個消息顯得相當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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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之後嘅安排我會再同大家交代，但大家唔需要過於擔心，無論其他嘢點變都好，企上呢個球場，著起呢套波衫，你哋就係良橋嘅校隊之一，球場同波都係得一個，實際上唔會有太多嘅變化。」江偉祥看著眾人，一反平日的嚴厲臉色，語氣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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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Sir你可唔可以留低啊，我哋可以一齊寫聯名信畀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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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哋更應該潛心、專心咁將你哋嘅青春同時間放喺你哋最熱愛嘅嘢上面，可能未必係足球，可能係彈結他、唱歌、畫畫、睇書……」江偉祥直接打斷了學生們的發言。「每個人嚟到呢個世界都只係得一條命，你只會有一次中學生涯，亦只會年輕一次，所以我衷心希望大家，可以毫無悔恨咁過好每一日，因為當你大個之後擰返轉頭你就會覺得，呢段義無反顧咁埋頭奮鬥嘅歲月，係你呢一生最珍貴嘅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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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坐在自己球隊後備席邊緣處的蕭智堯，接過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汗，在這裡剛好能清楚聽到對面教練說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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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他不知名字的中三對手與伍思明都忍不住哭了起來，場面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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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魚，阿名，聽日放學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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