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一次的足球人生 - 二、

助教張偉業將數份報告遞到盧成亮面前，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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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隨這名教頭執教港隊已有八年多，剛好橫跨了兩屆亞洲盃，經歷了球隊的高低起伏，從八年前剛上任時外界的強烈懷疑，到中段的支持信任，再到現在的失望透頂，就像坐上了一列漫長的過山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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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雖然盧成亮沒有跟他說過自己辭職的意願，但作為這八年間幾乎每天都在他身邊形影不離的得力助手，自然早就感覺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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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份報告是在一個多月前，蕭智堯、余仁海跟司徒俊緯剛來報到時，他要求教練團隊所撰寫的，為的就是能更詳細地分析和了解他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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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前幾任不同，防中出身的盧成亮是一個非常務實謹慎的領隊，也因此被批評過很多次戰術保守，浪費球隊的進攻人才等等，但他仍堅持地認為，只有這樣才能為香港爭取可觀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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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取得球迷們等待多年的亞洲盃入場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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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嚟講，其實港青之前畀我哋嗰份差唔多，實際上無乜新嘢。」張偉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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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乜』即係……」正低頭查閱報告的盧成亮稍微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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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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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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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日你想出蕭智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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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和賀壽一有這樣的打算時，會議室內的其他助教跟項目教練們都顯得有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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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天是關係到球會上下這一年來付出所有努力會否功虧一簣的重要比賽－與松山茶花的升班決定戰－但球隊的監督竟然打算派一名未曾上陣過正式賽事的十六歲小將擔當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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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正選，後備啫。」和賀壽一回過頭去，看著投影幕布上那個被自己標註得有點亂七八糟的陣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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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諗住用佢嚟換井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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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會，井森係而家呢個陣入面嘅進攻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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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通你想……」首席助教町田像是已經猜到了這名教頭在想什麼一般。「踢雙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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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賀壽一點了點頭，並用手指在平板電腦上調整了一下，頓時呈現出了一個3-1-4-2的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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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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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茶花嘅踢法偏保守，兩翼嘅威脅程度遠比中路大，踢少個防中將壓力散出去或者反而會對我哋更加有利。」和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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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題係，蕭智堯仲係有啲細個，咁快就擺佢出嚟踢咁重要嘅位，係一場咁重要嘅比賽之餘仲要特登改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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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助教臉有難色搔著頭，明顯是有點懷疑和賀壽一的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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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覺得有啲操之過急，而且蕭智堯佢呢半季都無喺正式比賽度上過場，只係靠平常操練同埋U-18嘅比賽，競技狀態有幾多我覺得好難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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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打後手牌嘅話，考慮下久保田會唔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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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穩陣少少，我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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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明白他脾性的助教們都紛紛表示反對，這表示他這次的想法確實是過於冒進了－但町田卻仍沒有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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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田你覺得呢？」和賀看著自己最信任的這名助教，微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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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係可以，平時訓練嘅時候，我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佢嘅潛力同埋威脅性，但係－」町田看著幕布上的陣型圖，語氣平靜地說道。「你要行呢一步嘅話，就要確保自己真係有營造到個戰術環境出嚟畀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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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賀壽一抱著胸，笑了一笑。「呢個唔係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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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當初新妻先生帶他回來的時候，他倆就討論過很多次這個問題，當然也包括其他各種各樣的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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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係要用佢，你就要有當佢係戰術重心嘅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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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唔係話覺得佢係齒輪型球員咩？」和賀壽一看著蕭智堯的比賽片段，雖然看起來欠了點火喉，動作也沒有日本球員般乾脆俐落，但確實是有一種難以闡明的才氣。「話佢可能唔太適合做……團隊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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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但呢個只係根據現況嘅推斷同陳述。」新妻先生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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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賀壽一心領神會地看了他一眼，確實一名球員的成長是難以預料的，在足球的歷史長河裡，有很多最初不被人看好但最後成長為偉大球員的，也有很多一出道就技驚四座、讓人寄予厚望但最後泯然眾人的所謂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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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新妻佑泰突然笑了笑。「其實佢個國籍可以話係缺點，但亦可以係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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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賀點了點頭。「佢唔係日本球員，咁如果日後佢踢起咗，我哋就無義務要平價咁將佢送去歐洲，可以令佢成為球隊寶貴嘅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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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球壇向來有個不成文的做法，就是當有機會的時候，即使價格低廉也要把本土的日本球員送到歐洲去，這也是日本足球在近幾十年裡急速進步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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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歐洲各大小球會也因為這些日本球員物美價廉而樂於引入，在某程度上形成了雙贏局面，就是日本球會方面可能會無法用這些人才來換取可觀的轉會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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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蕭智堯並不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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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聽日呢場比賽－雖然呢個風險係有啲大－但我諗住拎嚟做佢嘅試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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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助教不發言語地看著他，這種做法實在太有和賀壽一的風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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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並沒有任何人，再次開口否定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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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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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球B、傳球A、射門D、速度C、力量C、視野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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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們給予的各項能力評價與盧成亮印象中的分別不大，但是他關心的並不是這個，而張偉業特意想說的當然也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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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嘅點，係在於佢嘅穩定性，同埋太過『偏向』嘅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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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所講嘅我都有留意到，」盧成亮點頭道。「但我認為穩定性呢樣嘢某程度係天生，後天改變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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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係，所以我想講嘅，係佢喺球場上表現太過單一呢個問題。」張偉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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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係好事定係壞事先？」盧成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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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就係重點，」張偉業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呢種特色球員我哋唔係無遇過，世界頂級比賽中亦有唔少，最後結果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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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老實講句，多數都踢唔起，特別係而家足球咁講求全能，」盧成亮挑了挑眼眉。「但都會有少數成為頂級球員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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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肯定盧生你係咪真係會辭職，但如果為將來著想，我哋最好而家就要決定，究竟要點樣安排佢未來嘅路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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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成亮沉默了數秒。用像是在觀察的目光看著眼前自己最信任的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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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嗰兩個球員嘅成長路線相對容易處理好多，但係蕭智堯可唔可以成長成為一名出色嘅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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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偉業看著盧成亮的雙眼，語氣嚴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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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家就係重要嘅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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