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 - 三十三、《就算在遙遠的未來》不小心哭了

我坐下來，面對一堆小學中文功課。

小男孩就拿椅子過來，要坐我的右邊。

我便把椅子往黃遙那邊移動，變相我坐在中間。

我看看黃遙。黃遙正在溫習，就像在自修室一樣。

小男孩再拿著水杯過來，坐在椅子上。

「先把水全部喝光。」我看他拿著水杯。

「你怕我倒瀉？」他問。

「不。喝多點水，體內血液多一點，頭腦會精神很多。」我說。

他剛才車輪戰地面對每一科，來到我這裡的時候，腦力應該消耗了不少。

他喝光了水，放下杯子。

我打開補充練習，要他做欠交的第一課。

選詞填充題，選擇適合的詞語填在括號內。

提供了八個詞語，填在五個括號內。

「做吧，填五個詞語，也就是寫十隻字而已。」我說。

他馬上拿鉛筆寫，前三題正確。第四題，錯了，我在他寫半隻字的時候就喊停。

「錯。」我說。

過往我也曾經補過習，最討厭就是補習老師看我全部做完了，才告訴我錯了哪幾題，要我刷了重做。

明明就一直看著我寫，為什麼要我錯完了，才告訴我？

明明寫半隻字，就知道錯了。

小男孩選第二個詞語，也錯了，明顯是碰運氣的。

「又錯？你不解釋一下嗎？」他問。

「拿你的IPad來。」我說。

然後我教了他搜尋詞語解釋。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利用語音或手寫輸入文字，就可以查到解釋。」我說，再示範一次。

「我學會了查字典，那你有什麼用？」小男孩挑釁我。

「總有用的。」我說，「你繼續做吧。」

反正都開始了查詞語解釋，我就讓他連續做三課的詞語填充題，也不過是十五題。

然後是在下列的句子中加入標點符號。

1. 今天下午我去了公園玩

他的答案是——

1. 今天下午，我去了公園玩？

他望向我。

「你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去公園玩？」我反問，

1. 今天下午，我去了公園玩！

我看著那感嘆號。

「去公園玩是那麼值得感嘆的事嗎？」我問。

聽了這話，黃遙看過來，我跟她對望一眼。

然後她再次看書，我也再看作業。

「的確，有時候……會很感嘆。」我同意。

「但這裡還是填句號吧。」我說。

「為什麼？」他問。

「教你一個技巧，看到『嗎』就填問號，看到『啊』就填感嘆號，其他都填句號。」我說。

「只看最後一隻字就可以了，準確率高達九成。」我說。

「你可以在十秒，填完全部。」我說，「做下去吧。」

在他做的時候，我繼續教他。

「如果你想做對最後一成，就留意有沒有舉例，要加省略號。或者『呢』字之類，用問號和感嘆號都有可能。」我提醒。

「至於中間難做的，是專名號……」我說。

做完這一部分後，就到了重組句子的部分。

這時劉文青和吳延弟都在溫習，廖愛河還在房間。

做完之後，就到最後的因果關係造句。

利用「因為……所以……」來造句。

「因為我努力了，所以我會成功。」小男孩寫下，寫完就看我。

正確嗎？我心想。

內容真的正確嗎？

「因為他考第一，所以他很聰明。」他再寫下。

「有問題。」我說，「這句的因果關係，錯了。」

「因為他很聰明，所以考第一？」他問我。

「也不對，單是聰明，並不會考第一。」我說。

「因為他很聰明和勤奮，所以考第一。」他說。

「這樣合理一點。」我說。

忽然我告訴他，看清「因果關係」很重要，這是看待世間事物都要有的目光和判斷力，不能本末倒置。

「因為什麼，所以什麼。」

「因為什麼和什麼，所以出來的結果是什麼。」

「類似這種句式，還可以用來審視自己。」我說。

「因為我不甘心再輸下去，所以我努力了。」我說，「諸如此類。」

廖愛河忽然出現在我們身後。

「孫冒仁，你要好好聽哥哥教。這位哥哥是考第一的人。」她說。

「真的嗎？」他望向我。

我點頭。

「他們呢？」他再問廖愛河。

「他們都是考第一的啊。」廖愛河介紹。

「騙人，第一只有一個。」孫冒仁喪失興趣。

「沒有騙人，我們是5A、5B、5C、5D班的第一名。」劉文青說。

「嘩。」他坐好了身子。

「為什麼你們會聚在一起？」他好奇。

「等等，那我表姐考第幾？」他故意刁難。

廖愛河回答不來，臉色不好。

「看她的樣子，最多也就十幾名吧。」孫冒仁嘲笑，「虧她厚臉皮到要跟著考第一的人。」

「你們不覺得她很笨嗎？」他問。

「我覺得她又煩又笨。」他說，「身體只長了肉，沒有長腦袋。」

聽了這話，我不敢看背後的廖愛河。

她到底是怎樣的表情？

我聽到啜泣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先回房間……」她哽咽地說，不小心哭了。

她用手抹眼，急步回去房間，關門同時鎖上。

接著我把中文補充作業合上，不讓他寫了。

「怎麼了？」他很錯愕。

「剛剛你失去了讓我教的資格。」我說。

「沒想到，我還是挺看重人品的。」我說。

「在你向廖愛河道歉之前，我不會原諒你。」我說。

「我又沒有說錯！」他反駁，「她真的很笨。」

「啵——」劉文青拍桌，憤怒了。

恐怕他說出口的任何一句，都將相當具有威力。

而他忍住了。

只是默默走向房門，輕輕叩門，問廖愛河有沒有事。

吳延弟也跟上去了，一同站在門外。

「如果你介意成績，我們可以幫你。」劉文青說。

「對啊，我們也可以一起溫習。」吳延弟說。

「只要你想的話——」兩人齊說。

「我可以幫你得全班第一。」吳延弟說。

「我可以幫你得全班第二。」劉文青說。

兩人面面相覷。

「她跟我是同班的，我才是第一名。」劉文青說。

「OK，明白。」吳延弟笑笑。

黃遙走到門外，憑她是女生的身分，想進去看看廖愛河。

正如我們第一次在資料室碰面那天。

當時我和劉文青跟不滿意廖愛河的換卡規定，也是由黃遙去安慰她的。

「我沒事，讓我靜一靜。」房間內傳出輕輕的啜泣聲。

「又愛哭，裝可憐。」孫冒仁不屑。

這個情況下，我們該怎麼辦？先回家嗎？還是先解決這個小男孩？還是先處理廖愛河的情緒？

按照重要性來排序的話，最優先的，肯定是廖愛河。

「我們五個人，組成了一個秘密組織，叫做『未來聯盟』。」我放聲對男孩說。

右邊的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話嚇倒。

黃遙、劉文青和吳延弟都望過來。

「目標是——」我說。

「目標是打破班別的限制，成為彼此的益友，建立理想的『進化環境』，討論我們的當下和未來，實行改變。」劉文青記得三十年前的信的內容。

「目標是一起『變態』，一起進化。」吳延弟說，「不論是愛情、事業、健康、友情，還是親情，都有無悔的表現。」

「過上就算在遙遠的未來，也不會後悔的人生。」黃遙說。

「而我們的召集人是？」我詢問大家。

「廖愛河！」他們一起回答。

「沒有廖愛河的話，我們根本互不相識。」我對男孩說。

「沒有廖愛河的話，我們根本不會上來。」我說。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沒有廖愛河的話，我們根本不會幫你。」我說。

「她有這麼重要嗎？」孫冒仁不服。

「比你重要多了。」我回答得毫不猶疑。

這時有人開門，廖愛河的母親買了薄餅套餐回來。

她放下公事包，說爸爸要加班，所以她買了外賣，打算三個人吃。

廖媽媽呆住了，看到家裡有這麼多客人。

「姨姨你好。」我們有禮地說。

「我們是廖愛河的同學，今天上來教她表弟功課。」劉文青說。

「時候不早，我們要走了。」黃遙說。

「難得有同學上來，你們不留下來吃晚餐嗎？」廖媽媽問。

「不了，我們家裡也有煮飯。」吳延弟說。

「廖愛河，明天學校見。」劉文青隔著門說。

「明天學校見。」我們都說。

然後我們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不到兩分鐘，我們在外面收到一個群組訊息。

「謝謝你們。」晚上7:23 廖愛河

「未來聯盟，友誼永固，這是我的目標。」晚上7:24 黃遙

黃遙在我、劉文青和吳延弟面前打字，再發到群組。

「具體留在開會的時候說。」晚上7:24 黃遙

「大家明天見。」晚上7:25 黃遙

我們看著她打字，直至打完，才互相道別。

「明天見。」我們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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