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 - 五十七、《就算在遙遠的未來》翻到下一道大門(2)

慢慢地，我鬆開手，讓她翻到下一頁。

把整篇文章看完。

她感興趣的原因，是因為這篇文章同時跟數學和物理有關。

篇名為〈用物理和數學方法洞悉癌症的形成與蔓延〉。

原本物理學在醫學上的貢獻，主要在檢測或治療癌症的「器材」上，包含照 X 光和雷射、放射治療等等。

但自從發現癌細胞有「侵襲性」和「較沒侵襲性」兩種，發現前者很喜歡轉移到其他器官上，包括擠開健康細胞，走進血管離開等行為。

物理研究員就開始研究它的行動機制，測量它行動的力量，意圖理解整個力學過程。

「百分之九十的癌症死亡案例，都是因為癌症轉移造成的。」我讀出一句。

「因為沒有轉移的話，切除腫瘤就能治好。」黃遙說。

「正是因為在切除前，有部分癌細胞轉移了，才會在幾年內復發。」她說，「復發的話，大多數都沒救了。」

有些部分是我們能看懂的，有些則看不懂。

文章裡面有提及，可以用理論方法預測癌細胞的行為。但是裡面提及的方程式，實在太深奧，我們無法理解。

「你對救人有興趣嗎？」我問。

「沒有。」她說。

「但為什麼你看上去很著迷？」我問。

「我對理論有興趣。」她說。

「計算癌細胞移動的力，是用零點零零零幾N來計算。計算殞石撞入大氣層的力，是用數百萬N來計算，但都是一樣的單位N。」她說。

「都遵循一樣的物理公式和定律。」她說。

「將來，只要搞通了所有的理論，就等於明白了整個宇宙的奧秘。」她說。

聽罷我看著她，她隨即看著我。

接著她翻到下一頁，是關於黑洞的專題。

〈人類首次拍攝到黑洞的照片〉

黑洞連光都可以吸進去，所以是黑色的，根本無法拍攝。

但是科學家做到了，拍攝到5500萬光年外的黑洞照片。準確來說，拍攝到的是黑洞邊界的光。

黑洞會吸光。能夠逃出來、被拍攝的光，都是在黑洞的邊界及以外。

圖片顯示的是一個旋轉的光環，中間是個黑色圓形。

旋轉的光紋，正是光被極大重力扭曲的證據。

「在拍到這張照片之前，所有黑洞的畫面都是用電影技術造出來的。」黃遙說。

「所有黑洞的理論，都是在想像層面。」她說。

「直至這張照片出現，愛因斯坦在一百年前的理論才得以證實。」她說。

我看著文字介紹，說是同時用了分布全球的八台天文望遠鏡來拍攝。

就像人有兩隻眼睛，兩隻眼睛分開得愈遠，就愈可能看到遠的事物。

於是科學家利用了地球的直徑，全球的八台望遠鏡同時連線，像用八隻眼睛去看最遠的東西。

收集數據後，再用超級電腦計算得出來的成象。

終於觀察到5500萬光年外的黑洞。

「黃遙。」我忽然有一些感想。

「嗯？怎麼了？」她問。

「我忽然覺得世界很大，我們很渺小。」我說。

「這張照片固然很厲害，但我覺得更厲害的是這些光。」我說，「是五千五百萬年前的光。」

「是用光速飛了五千五百萬年才來到地球的光。」我說。

「人類文明才數千年而已。」我說。

「我們就像塵埃一樣。」我說。

「我也覺得很神奇。」黃遙說，「前一頁明明是用顯微鏡才看到的微觀世界。」

「這頁就是五千五百萬光年外的黑洞周圍。」她說。

「有些人喜歡低頭研究，有些人喜歡仰望星空。」我說，「就是這一頁的分別。」

我們在聊天，有說有笑。

我們到底是在聊什麼呢？

這可能是我人生中，聊過最不著邊際的話。

一番很有深度，對未來充滿想像的對話。

說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也能參與其中。

總覺得未來是遙遠的事，而不察覺未來可能來得比預期快。

但我在這一刻，不管任何的未來，我居然陶醉於這種氣氛。我首次接觸了黃遙帶給我的世界，是浩瀚的大世界。

是一種精神享受。

黃遙合上了期刊，要起行了。

「是時候去公園了。」她說，「你還要特訓，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記。」我說。

「這本期刊，很好看對吧？」她問，「下次再一起看？」

「你能忍住不看嗎？」我質疑。

「盡量忍。」她說。

然後我們就回自修室，收拾東西，準備前往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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