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小故事 - 綿綿大雨（４）

穿過村子雜草叢生，沒有路燈照亮的街道，不刺眼的月光灑在我的臉龐，或許這是免得陷入麻煩之中的逃走機會。

如果逃走，我就會失去好幾天的糧食，而且據大媽所說，得走兩天，好累人啊。

出於利益，還是不逃了。

不過違背良心，眼睜睜目睹小孩們被人販子賣掉很過意不去，什麼都不做，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啊？但願地獄有張大床能夠睡個好覺。

雖然如此，看著身前的小男孩一直玩命似地奔跑，害得我也在玩命似地奔跑，明明可以不用那麼懼怕我的。

「走開！我不會回去的。」

「我並沒有要抓你回去哦。」

「那你跟著我幹嘛？」

「免得你被野狼當宵夜吃掉啊。」

「騙子！」

「我騙你幹嘛呢。」

「讓你們把我給賣掉。」

「你都看到了，我也只是在路邊淋雨，碰巧被大媽好心撿來的路人而已。」

「可能你只是在演戲騙我們，雖然其他人會被騙，但我不會被騙的！」

「既然這樣的話。」

我撓撓頭，無奈地歎氣，感歎小小年紀警惕好高啊。畢竟經歷這種事情，不提升點警惕心的話，遲早會再遭遇類似的事情。

為了讓他放下厚厚的城墻般的警惕，我原地盤腿坐下，雙手舉起。

「投降，我不跟你了。」

「別以為你這樣做，我會信你。」

「我又不需要你信我。」

小男孩看我這副模樣也沒放心，繼續往前走。

「去下一個地方可能要兩天哦。」

「我不信。」

哎，我也是從大媽那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此也是保持懷疑的態度。

黑漆漆的天空突然亮了一片區域，就像在野外時用手電筒發出求救信號，提醒身處在外的人自己即將要尿一地了。

「要下雨咯。」

「我不信。」

嘩啦啦啦。

「哈——哈——秋！」

「飯不能亂吃，事不能亂做，話不能亂說，遭報應了吧。」

「不用你管，我要走了。喂！你幹嘛啊？！」

我用雙腳像剪刀一樣把他整個人交叉地夾在大腿之間，從背包拿出一件在上個城市買來覺得很好看的毛巾替這倔強的小傢伙擦乾頭髮。

「在下雨天亂跑不僅會迷路，生病了更是難受。」

「好過被抓回去被人賣掉。」

「死在路邊就更好嗎？」

「……」

「活下去才是反轉的資本，死了就是死了。」

「被賣掉的又不是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啊。」

「是啊，我當然能說風涼話，但你可以選擇忽略我的風涼話。我和你所度過的生活不一樣，不知道你們過的日子怎麼樣，但至少是個豐衣足食的日子吧。」

「難道大哥哥你過得不好嗎？」

「沒什麼不好吧，但一定比你們還不好，一天能吃上半碗粥幾乎不可能。」

「我們都不知道被賣掉之後會過什麼日子。」

「我也不知道，但現在你們還沒被賣掉。」

「所以我才要逃啊。回去一定會被賣掉，過上不知道的未來。」

「嗯，我知道。不過你有想過接下來的每一步嗎？」

「蛤？」

「如果你逃跑，想好接下來要怎麼逃兩天嗎？糧食水源怎麼辦？可能你會在路上遇到野狗，還是像現在這樣突然下大雨而發燒倒在路邊，或是你能夠不眠不休跑兩天，這樣你一定可以到下一個地方找到幫忙。」

很明顯，他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想著逃跑而已。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都是在用「小家伙」、「小男孩」、「你」来称呼，明明都是一起度过两三个星期的伙伴，若是在其他人眼里早就是一起冲凉，知道对方吃不吃香菜的伙伴，而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仁博，毅仁博。」

「我叫……叫……路人，叫我路人吧。」

「你没名字吗？」

「很早之前就拋棄了。」

反正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從未聽過我的名字被喊過。

「吶，那东西是什么？」

仁博指着飘在空中的紙張，應該說是飛在空中從沒有門的門口進來，如同一張書頁，發出微弱光芒的白色蝴蝶。它沒直面飛向我們，而是撞上左側的墻壁才停在那面墻壁上就不動了，似乎是來找避雨的休息地。我沒把它認為是相似的蛾是因為它的翅膀顏色鮮艷，休息時翅膀呈直立在背上，兩片翅膀合在一起。

「我不知道，可能是會害我們的東西，可能不是。」

無法分辨對方這種未知生物是善物或是害物的時候是最危險的，不能放下心防，得提心吊膽地和它度過，只有遠離它才是安全。不過……

我壓低聲量，在仁博耳邊詢問他的直覺：「你覺得它是安全還是危險的？」

「幹嘛問我？」

他那副疑惑的表情皺在一起，根本表明我只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

「對於未知面前，直覺很重要哦。直覺這種東西雖然不靠譜，但也是一種做出選擇的依賴。面對危險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考慮，得依靠人類明銳的直覺來在一秒內做出抉擇，可是很有用的。」

「嘁……」

他望著那不是一般大的奇怪蝴蝶許久，在和它用電波溝通來詢問它會不會傷害我們（不亂說的），緩緩地搖頭表示它不會傷害我們。

「嘛，要是它攻擊我們的話，我一定把你丟給他的。」

「真沒有大人的樣子。」

「因為我不是大人啊。」

「明明就一副大人模樣。算了，等下我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我們要繼續逃還是……回去大媽那？」

「怎麼反倒是你來問我？」

仁博陷入沉默，責怪自己的腦子突然故障，居然會拋出這種蠢問題，早就知道我所選擇的回答一定是回去，本來就不關我的事，逃走幹嘛。

雨勢漸漸變小，但依舊不能出門亂走，雨水會模糊雙眼，要是就此迷路還是被什麼野獸攻擊可反應不來，所以我們兩人一蟲聽了多久的雨聲，才再度有個人的聲音。

「我覺得大媽不是壞人。雖然她是把我們抓起來準備賣掉的人販子，但我覺得她不是壞人。」

「那為什麼她是人販子呢？」

「一定是為了錢還是其他原因，總之她的本性不壞。」

「所以你要相信她不會把你賣掉咯？」

「……不知道。」

大媽確實很糾結是否要救這群小孩子，把他們送回去給原本的父母們。不過不知道她做了多久，糾結了多久多少次，但她依然為了利益把她們給出售了。

真是個殘酷的世界，有人無法依照心中那份善良來行事，養活自己。

「我。決定。不一個人逃跑。」

仁博眼神堅毅地望著我，但繼續說著不符合眼神的求助：「所以大哥哥，請救救我們。」

哎呀，仁博說完這句帥氣的話就太累睡著了，果然是個小孩子，到點了就該睡覺，搞什麼叛逆行為，還耍酷呢。

居然會被拜託，我該怎麼辦呢？好煩惱。

「你說呢？大大的白色蝴蝶。」

蝴蝶連動一下翅膀都沒有，完全沒有要理會我的意思。

說的也是，蝴蝶怎麼可能會聽懂人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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