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道 - 01a.芒草

我是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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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其實我是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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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死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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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越講越亂了，但說我是個死後變成山神的基督徒，也沒明白到哪裡去，對吧？

總之呢，就是在入土的那天，原本該從天堂醒來的我，最後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躺在被太陽晒熱的新砌墳頭上？唔，我望著天與雲，說真的，此刻心裡頭那有如墮入地獄般的失落，還真不是你們活著的人所能理解的。

唉，乾脆就這樣一直躺到海枯石爛吧！

結果卻被身邊來來回回的人影吵得心煩意亂。

我惱怒地坐起身，但見到的……都不是人？那些徘徊在墓碑間的人影，竟都是和我一樣的鬼？老鬼、新鬼、大鬼、小鬼，甚至還有幾對勾破了衣衫的紙紮童男童女？

尤有甚者，他們都和我一樣，在空洞的眼神裡裝滿了失落，只因為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鬼生……反正就是本該進行下去的一生，為何會像這樣活生生地卡住，卡在這片山林間的墓園裡，並隨著四季一輪輪的更替，被塵封在一層層的落葉之下，最後只能乞求還有活著的家人能記得自己。

或是，乞求家人記得自己的墓在哪裡。

當然，能順便多燒些紙錢過來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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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一樣，我不覺得卡在這裡哪裡好了——至少不會因為一台燒來的紙紮車、別墅或洋房什麼的，就深感此生足矣。不，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要離開。而且，我知道只要踏出墓園，走入困住靈魂的山林，走得夠遠、聽得夠廣、看得夠多，就一定能找到自己被留在這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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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找到的，是夜裡什麼也看不到的黑，跟什麼也聽不見的寂，以及，想說還是先回去墓園再理理頭緒時，卻再怎麼用力找也找不到的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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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我的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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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站在比人還高的芒草林中，瘋狂地四處張望，重覆地確認這裡就是之前離開的地方。但無論再怎麼看，能看見的，就只是一整片白茫茫的芒草花？

所以，墳頭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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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更精確地說，是整片墓園都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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