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聖時代 - 五

鄭濤文很氣餒，作為一名光榮的電腦軟件從業員，加班是例常事，他很理解更沒有怨言地參與其中，可是他覺得明明自己完美按照上司的要求做出一份自以為跟完美相比也差不多的作業了，上司卻總能從刁鑽的角度來挑刺。

或者是因為自己平日疏於和上司應酬，不像其他同事一樣時常奉承上司，只保留最基本的工作交流，上司才因此而對自己心生不滿，刻意留難自己？

肯定是的。

誰讓自己的性格就是如此呢？

從小開始，鄭濤文就知道自己和身邊的人並不一樣。

這不是他懷揣什麼醉人皆醉他獨醒的自命清高想法，他自知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剛踏入職場，只是二十出頭，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而已。

但也很不普通。

不普通於……他對總統先生的演講沒有多大的感觸，做不到像旁人那樣投入其中。

鄭濤文是土生土長的龍城人，從總統先生還只是市長先生，到他顯聖，再成立龍城聯盟成為總統，一步一步由南方的城市群發展到今時今日稱霸世界的最強國度，鄭濤文一直都看在眼裡。

作為新時代開端的見證者和參與者，他唯一的感受就只是……生活質素變得更好了？

短短十多年的時間就能完成種種創舉，總統先生的魅力怎能不讓人為之折服呢？偏偏鄭濤文就是無所觸動。

那些政治宣傳，那些政策的口號，那些灌輸式的國民教育，旁人都欣然接受，甚至為之鼓舞，為之驕傲，鄭濤文卻真是完全接受不了。

但他不敢表現出異樣，因為他發現就只有他一個是如此。

第一次發現自己與周遭的人是不同的，是總統先生宣佈龍城聯盟成立的那一天。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他的父母在電視機面前，聽著總統先生振奮人心的講辭，他們都激動得泣不成聲，而自己卻只是手執玩具惘然地看著電視機。

然後他的父親看了他一眼。

父親那狂熱的眼神……就像被人洗腦了似的。

那個眼神在往後的日子之中他都經常看到，不止是父母，誰人都一樣……唯獨自己。

他變成了異類。

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是異類。

若然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正常，那麼不正常的可能只是自己——來自不知何處的恐懼令鄭濤文開始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

人們為著總統先生的演講而歡呼吶喊時，為著政府的新政而欣喜時，為著龍城聯盟的旗幟又插在新的地區而感到驕傲時，還有很多很多的時候，他都模仿著旁人的反應。

他原以為會一直隨波逐流直至自己躺進棺材之中。

直到他的初夜。

雖然自己是處男……

雖然自己的女朋友是個精通床技的大姐姐，面對自己這個初哥的生澀床技可能有點興致索然……

雖然……

自己都找不到什麼理由了。

那個令自己至今都感到無比羞恥的女人，竟然要聽著總統先生的演講錄音才能高潮！

這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

哪怕事後對方澄清這不過是一向以來的小習慣，讓他不必在意，他還是感到莫名的屈辱。

即使對方悉心地教導自己如何進洞，如何用力，又該用什麼姿勢令床伴更加享受，完全不像是要羞辱自己的樣子……

鄭濤文還是接受不了在自己身下的女人竟然要靠其他男人的聲音來達到高潮！

他不信邪的在網上匿名發帖詢問，發現原來有不少女性都同樣有這個癖好……

即使違反常理，說服自己接受歪理即是道理就好了，但……

但這個道理也實在是太難以接受了吧？

難道總統先生的聲音還有春藥同樣的效用？

這個無法接受的事實變成了一根刺深深地插進鄭濤文的內心，時不時就挑動一下，提醒著他這個世界是如何的荒謬。

反抗的心從那一天起便開始萌生，靜待破土而出的某一天。

但這一天似乎不會來了，繁重的工作，還有來自女上司的壓力就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更別說要反抗這個世界。

鄭濤文看著滿屏幕的代碼，煩悶的感覺令他有點作嘔，他合上眼告訴自己——

就休息十分鐘吧。

然而，所謂的休息也只是打開瀏覽器看看有什麼新聞而已。

畢竟離開座位十分鐘實在是太明顯了，萬一被女上司看到就慘了。

當眼的頭條標題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

採訪顯聖者？

顯聖者？哈。

反正又是政府攏絡人心的手段而已，政府對民意的掌握還不夠牢固嗎？需要再玩這些把戲嗎？鄭濤文對這次採訪嗤之以鼻。

然後他打開了龍城電視台的直播網站。

我就說嘛，又是低劣的宣傳手段而已，這些官腔對答有意思嗎？

這個其貌不揚的顯聖者的表現只能算是中規中矩而已！

整場訪問唯一的亮點也就是鹿秀萱了！今天她穿的這條裙子不錯啊，把她的氣質完全突顯出來，要不今晚就用她來做對手？那加完班就要找一下她的照片了。

不知不覺間鄭濤文已經看了鹿秀萱的腿超過了二十分鐘，他覺得這場顯聖者的採訪比起總統的演講有趣得多了。

糟糕了！我竟然看了這麼久！驚覺自己已經看了不止十分鐘的鄭濤文看了看時間，馬上就想關閉直播的頁面。

但直播中的畫面卻令他呆住了。

這是什麼發展？

我沒有打開錯吧？這是龍城電視台的官網！不是成人網站！

剛剛不是採訪得好好的嗎？這位顯聖者為何突然說要什麼制裁……

他脫衣服了！

他的下體在發光！

鹿秀萱也脫衣服了！

電視台為何還不中止直播！

她含住了！

他按著她的頭在抽插……

拿攝影機的人角度拿捏得真是老成啊！完全捕捉到女主播內心正激烈掙扎的表情！

還有她的手！明明剛才還在推著顯聖者，現在已經變成按住他的屁股了！

女主播被捅得滿面通紅，口水自嘴角流下，雙眼亦變得迷離，一副沉醉的樣子……

我究竟在看什麼？鄭濤文一邊在仔細觀看螢幕中的畫面，一邊在懷疑人生……沒有辦法，正在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荒誕！

顯聖者又將女主播放到桌上，然後分開了她的雙腿，在挺進女主播的下體前，顯聖者還對鏡頭不屑地笑了一下。

如同在譏笑正在觀看的人一樣。

鄭濤文內心的那根刺又被挑動了一下。

在桌上擺出任人宰割的淫賤姿勢的女主播下一刻就發出高亢的呻吟聲，她的嬌喘就像是在為著顯聖者的動作而歡呼。

充滿節奏感的乳搖和她的享受樣子也一同被攝影師用高超的技巧完全呈現在直播畫面之中。

在螢幕前的觀眾無論男女都被直播中的激烈交歡吸引住，鮮有人能夠維持理智。

鄭濤文就是其中之一個還能夠分神想其他事的人，雖然他的下體也脹到難受得不行。

顯聖者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這場荒謬的性愛直播也是總統先生許可的嗎？

這次所謂的採訪……其實也是在宣揚聖人的教義嗎？聖教育中有關性交的章節……有嗎？

顯聖者的聲音馬上為鄭濤文解惑。

鄭濤文所有的專注力都回到畫面中。

這時候，顯聖者和女主播的體位已經由傳教士改變為老漢推車。

「還在看的朋友們，是不是覺得很荒謬？」

「嗯……嗯……啊……」

顯聖者肅穆的表情和女主播反著白眼在呻吟的下賤樣子相映成趣。

「是的，的確很荒謬。」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荒謬。」

「荒謬到，你們一直被洗腦卻不自知。」

「所謂的聖人教義，就是用來洗你們腦的教條，或者你們當中有人早就察覺一二了吧？」

「就算你們察覺得到，很快也會被無處不在的洗腦再次淹沒。」

「啊……好舒服啊……」

「啪！」顯聖者一掌拍在女主播的翹臀上，憤怒地說：「閉嘴！」

女主播馬上用雙手掩住自己的嘴，繼續嗯嗯嗯的叫著。

「我也不奢望這場直播能夠喚醒你們。」顯聖者依然在粗暴地前後挺動。

「我只希望能找到仍然清醒的你們。」

「我就在這裡。」

「我等你們。」

「來找我吧。」

「讓我們一同反抗這個荒謬的世界！」

鄭濤文呆坐在電腦面前，連直播畫面什麼時候變成黑色一片的都不知道，他的腦海只餘下顯聖者的聲音。

原來清醒的不止我一個。

都說總統先生是最接近聖人的人。

不，這一位顯聖者才是！

此刻，鄭濤文不止下體硬了，連拳頭也硬了。

緊緊握住雙拳的他，眼中燃亮起從來未曾有過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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