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曦的大房子 - ４－４小小的哭泣（完）

格外寧靜的早晨，朝陽照亮了窗戶，房間的每樣事物找回温和的色彩。

已經起床的苗曦坐在床上，窩在被窩裡摸著身邊的蜜芬媞，這隻冬瓜仍在熟睡，就算抱起來移動位置依然睡得安詳。

只要輕柔地撫摸冬瓜，讓冬瓜感到舒服愜意就會呼呼大睡，睡到悠悠醒轉為止。這是鈴芝說的。

苗曦知道自己跟冬瓜一樣容易被同樣的撫摸哄入夢鄉，因為實在很舒服。現在給蜜芬媞的撫摸就是跟鈴芝學來的，但也不完全是。真心想做就做到了，照著感覺就讓蜜芬媞睡得安穩。

不過苗曦今天睡到起床的原因跟冬瓜不一樣，她是被淋溼的，醒來時才發現不是雨水。

鈴芝的眼淚。

她恢復成原本的體型，當時苗曦馬上就知道了，回到自己身邊的感覺熟悉得讓她腦袋一片空白。

那時候低聲傾訴的話語，到現在苗曦想也想不起來，甚至當時根本連半個字都沒聽懂。只覺得那是既悲傷又充滿喜悅的聲音，伴隨被淚水碰觸的潮溼深入內心，就像面向海洋發呆，最終身在海裡呼吸。

聽著鈴芝綿密的低語，苗曦越聽越睏，雖然很想轉身過去抱住確認，但根本使不上力，連掙扎的想法都漸漸流失掉。等到再次閉上眼睛，安心地想著就這樣繼續下去也沒關係，什麼都別做。睡著了還是聽得見鈴芝的聲音。反正醒著和睡著一樣有聽沒有懂。

不過，現在倒是想起一點點，那就是只要好好地對待冬瓜，她們將變得非常柔順。

現在又想起一個了。鈴芝不在房間的原因是走去準備早餐。

另外，苗曦想起鈴芝離開身邊時的最後一句話。此時，暖暖的熱流湧上心頭蔓延到全身，忍不住縮起身子笑出來，永遠都忘不了。

——一直都是最可愛的孩子。

「嘻嘻……」

越是回味，苗曦的臉也就越燙，紅得讓她捂住臉，心花怒放地打滾，壓到某種發出叫聲的東西才突然停下。

「？」

她覺得自己正在被怒瞪。

「病毒——人家很討厭妳，不想再看到妳了！」

「……」

苗曦坐起身的時候面向看起來火氣很大的蜜芬媞，不禁略縮脖子。

「妳壓到人家了！沒禮貌！」

「對不起啦，可是昨天那次我真的不是故意壓到妳的，剛才也是。」

「——病毒！為什麼妳這隻病毒要這樣對待人家？人家好生氣，氣炸了！」

「我知道啦……有哪邊受傷？我幫妳看看。」

「不要！人家想找姊姊。」

蜜芬媞退後好幾步，不讓苗曦碰到。

「我陪妳找她。咦？糖糖跑到哪裡去了？」

想起昨晚睡著的黑冬瓜，苗曦看向枕頭，但是半點痕跡都沒有。

「她常常這樣，一下子出現一下子又不見，人家也討厭她。」

「妳們感情不好嗎？」

「人家討厭妳。」

「姆——怎麼這麼兇？噢啊。」

脫離被窩之後，苗曦發現自己還是維持昨天脫下馬鈴薯套裝的模樣，只穿著內衣和內褲。

「哼！不理妳了。」

「姆，為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嘛……」

「人家就是討厭妳，非常討厭！」

「……不要這麼討厭我啦。」

當苗曦自己變相認為自己是被討厭的存在時，她再次受到打擊，比出自冬瓜口中更加沉重。

「哼。」

「我再也不會欺負妳們了，而且隨時都可以找我摸摸抱抱，像是現在啊，我幫妳摸摸，這樣妳就可以消消氣。不然、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啦……」

「妳管好妳自己啦。」

「姆……不用擔心我，現在是我在關心妳喔。要不然讓我摸摸頭嘛，摸一下就好……哇啊！」

苗曦還沒說完便停住，驚喜地看著主動跑過來的蜜芬媞，沒想到伸出的手卻被撲上緊咬不放。

過了很漫長的時間，大概有五秒鐘，被咬住的食指還是很痛，好像被釘書機釘住一樣，苗曦越來越害怕，但更怕甩開將造成冬瓜受重傷，因為那是很柔軟的小動物。

只能想著等蜜芬媞消氣就全部結束，之後和她的關係一定會轉好。

「吶——！不可以吶，快住手吶！這樣很危險的吶……」

剛進到房間的賽希兒加快腳步衝到床邊，爬上床抱緊發飆的妹妹，努力地想讓她冷靜，但是在著急得想尖叫的時候，發現苗曦就只是閉著眼睛，用快哭的表情讓食指繼續被紫斑冬瓜磨牙。

沒多久，蜜芬媞就因為出力過多而鬆開嘴巴，跟賽希兒跌在一起。

「我沒事啦。」

苗曦趕緊把手縮到自己眼前查看，然後吹氣和快速搓揉，揉著揉著，兩道齒痕漸漸淡去。

「吶！為什麼咬小苗曦吶？」

「這隻病毒一直不穿衣服，人家不順眼，稍微給她一點教訓。」

「吶，怎麼會因為光溜溜的就咬下去吶？不可以吶。小苗曦也是吶，衣服要穿好吶，雖然年紀小小的吶，但又不是嬰兒吶，要當個好孩子吶。」

「……我知道啦。」

聽了賽希兒的話之後，苗曦忽然感覺腦袋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接回去，覺得現在這身涼颼颼的模樣非常誇張。

「那我當個好孩子應該就可以摸了吧？摸一下就好，摸一下……」

苗曦鼓起勇氣，用掌心對著兩隻冬瓜輕柔地摸了又摸，直到她們打盹一陣子才悄悄離開。

心情變得愉快許多。

回到昨晚放衣服的房間，推開房門，看見床上的棉被像麵包那樣鼓鼓的，苗曦隨即止住腳步，緩緩走向前，在好奇心飆升到衝破極限時撲過去。

「抓到了！」

苗曦像抱著海豚一樣跨坐在麵包上面，但很快就發現到棉被底下的柔軟並不是鈴芝，而是驚慌失措的小星，只好趕緊坐到一旁。

「哇啊！什麼東西？啊，原來是小隻的……」

坐起身的小星連連退後再退後，退到牆壁退無可退的時候，定神一看發現是苗曦才放鬆下來，彷彿剛才歷經入侵到現實的惡夢，但面前裸露的肩膀和肌膚讓她的精神再次緊繃，更是為了眼睛該看哪裡的問題而窘迫。

「才不是小隻的，我叫作苗曦。」

「這我知道啦，只是被嚇到了。啊，妳為什麼只穿這樣就爬過來？」

「因為被子長得很奇怪，想看看是什麼東西而已。」

「想也知道那是有人在睡覺。這樣很危險，差點嚇死我了。」

小星重複兩次深呼吸，以免說話結結巴巴。

「哪有那麼嚴重？我又不會把妳壓扁。」

苗曦爬到小星身邊，坐在她旁邊，但看到對方又一次用被嚇到的反應保持間隔，心裡頗為受傷，於是板起臉孔準備發怒。

「苗曦，妳現在這樣靠過來我會緊張，妳快點先去穿好衣服啦。」

「——喔，好啦。可是我有洗澡，不要把我當作髒髒。」

「哇，生氣了。不是這個意思……難道妳現在不覺得有點冷嗎？」

「噢……」

想起到來這個房間的目的，苗曦收回含怒的目光，倒帶般退出床鋪，在化妝台找到昨晚褪下的衣物並且迅速穿好。

小星終於鬆了一口氣，彷彿融化般抬頭仰望。

「又不是我自願脫掉，都是那個奇怪的馬鈴薯布偶裝啦。」

「喔，那個蠻可愛的，為什麼要穿那樣？對啊，到底怎麼回事？」

小星只覺得在這間房子醒來之後的一切都很不可思議，就連坐在面前抱著膝蓋的苗曦也是奇妙的存在。

「……就只是想道歉，晚餐我發脾氣那件事，所以就穿上馬鈴薯，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可愛，但是……我還是搞砸了。」

經過一陣忙亂的比手畫腳，苗曦總算把思緒整理並表達完。這麼做之後，心情並沒有因此輕鬆不少，反而開始消沉。

「小星，我果然很笨吧？」

「嗚哇，沒有的事。別用那種表情說自己笨啦。」

「可是我惹出好多麻煩，妳也被我困擾了。」

「沒有沒有沒有，我又沒怎樣，不是還好好的在這裡嗎？反正以後別再犯就好，像是坐機車後座突然搔癢前座這種事，很危險啊。還好我們蠻幸運的。但絕對不可以再犯了喔。」

回想起當時以及之後的種種驚險，小星打直腰桿，擺出說教的姿態，用食指點了低頭不語的苗曦。

「好啦……」

「還有啊，已經又是遇難又是迷路，為什麼要亂跑呢？再怎麼樣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啊，我可是一直想辦法待在妳的視線之內，就是為了避免妳發生危險，妳害我擔心很久啊。以後再也不能做出這種讓人操心的行動知道嗎？」

「……好啦，我知道。」

「喔，妳知道。那妳為什麼還要離家出走呢？更糟糕的是還跟著陌生人走，萬一我是壞人怎麼辦？像妳這種隨便一抱就失蹤的年紀，居然還說要找連哪裡都不知道的大房子，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那麼傻的小孩，雖然帶的行李還算齊全，但整體而言還是很糟糕，幸好已經平安落幕。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嗎？真是的，奇怪的小孩。」

「才不奇怪，我一點也不奇怪。再怎麼奇怪也輪不到我被說奇怪。小星妳都不曉得我媽哪裡奇怪，她變小變大，躲在棉被就變成懶蟲；然後啊，為什麼有西瓜鳥這種生物？冬瓜也是，這些才奇怪啦，可是妳都不說說她們，就說我一個奇怪……」

「說的也是，她的確是最奇怪的一個，妳們超像姊妹。」

「就說她是我媽了……雖然縮小的時候就好像姊姊一樣，但是爸媽只有生我這個孩子喔，我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親戚。但是——假如我有姊姊，應該就跟縮小的媽一樣吧……」

「還是搞不懂妳媽媽縮小又變大的原因啊，吃到蘑菇之類的東西？」

「昨天連半片香菇都沒看到啊，世界上有那種毒蘑菇嗎？好恐怖……」

「開玩笑的！別當真啊。」

看到已經臉色發青的苗曦，小星在她面前揮揮手，趕走多餘又誇張的想像。

「姆！小星什麼都不知道，明明是高中生。」

苗曦發覺自己的認真被唬弄，抬起目光怒瞪盤腿而坐的小星，用眼神表示「一點也不可靠」。

「好過分，話說這種問題直接去問本人不就好了？還是說妳們又在吵架？」

「……沒有，已經和好了。可是、可是她在準備早餐，很忙的。」

「三人份的早餐哪有什麼好忙？看吧，妳也覺得沒錯。啊……」

說服苗曦後，小星忽然看到躲從門板的縫隙偷看兼偷聽的人就張大嘴巴。

跟著她的視線轉頭，苗曦也嚇了一跳，隨即被滿臉通紅的情緒淹沒。

恢復原本模樣的鈴芝縮回門後面，接著打開門現身並且挾帶甜味十足的烘焙香氣走進房間，

「快點下來吃早餐吧，兩個孩子。」

「好的……」

看著眼前已經彷彿將幸福當作習慣的笑容的紅髮女人，一看就知道她跟苗曦具有比血緣還濃厚的關係，小星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昨天還小的苗曦，今天卻已經長大成人，像是自己睡了一晚就讓十年的時間在窗外流過。

「媽……小星妳看，媽已經變回來了，現在這就是原本的樣子，我就說有變小——媽，妳說對不對？妳有變小又變大，對不對？」

無論是綁著整齊的馬尾還是成熟的身形，即使苗曦已經知道鈴芝已經變回熟悉的母親，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仍然感到喜出望外的驚喜。

「是的。昨天是我變小了，造成妳們很多困擾，真的非常很抱歉。」

「看吧！小星妳看。媽，終於想起我了！為什麼會忘記我啦？妳之前還一直狡辯……害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苗曦越說越激動，最後撲上去抱住鈴芝的肚子，在圍裙裡像走失的小孩得救的時候那樣大哭。

「對不起。沒能把妳照顧好是我的責任，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我最寶貝的小苗曦。」

鈴芝配合女兒的體型蹲下身，將她擁入懷裡，承受那嬌弱的震顫，不斷地順著腦袋瓜和後背的曲線撫摸才得以支撐快要碎掉的內心。

「……媽這個笨蛋！我也是個笨蛋。」

「是啊，我們兩個都是笨蛋呢。不過，多虧這位小姐才沒發生無法挽回的意外，這段時間辛苦妳了，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妳才好。」

「……沒、沒什麼啦，苗曦的媽媽，我倒是蠻開心的。」

「妳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

看到小星不知所措的表情，鈴芝掩嘴輕輕笑，但引起苗曦的悶氣。

「小星哪有可愛？她都已經長大了。」

「哇，我和妳沒差多少歲吧。」

「難道小星還沒長大嗎？」

「說的也是，但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一時之間，小星想反駁的話都被苗曦吃醋的含淚目光給打消，對到鈴芝的視線更加語塞。

「哎呀，妳們對我來說一樣是還在長大的孩子，各有屬於自己的可愛。」

「就是說啊，我哪有不可愛……哼，可愛不可愛什麼的根本不重要。」

小星很快變得語無倫次，最後漲紅著臉將目光從抱在一起的母女身上移開。

「有啦，就算妳不是最可愛的，但還是有可愛的地方。」

認為自己剛才說過頭的苗曦爬向小星，希望她能消消氣。

「沒有！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

「可以讓我問一個問題嗎？」

鈴芝指著自己，等到兩方的注意力都匯集過來才緩緩開口——

「覺得我可愛嗎？開玩笑的。」

補充完最後一句，鈴芝笑得嘴巴掩都掩不住。

「別在捉弄我了啦！」

小星從床上站起發出抗議，但她總覺得自己就算站著卻還是被坐在床邊的鈴芝由高處俯視。

「媽只是漂亮，才沒有可愛。」

凝視上方後，苗曦回到鈴芝的懷裡，卻被輕輕捏住鼻子。

「說什麼傻話呢？我也是有可愛的地方，而且只是漂亮這句話很傷人的。」

「可是，媽……」

苗曦想拔開鈴芝的手，掙扎時，在混亂中看見變小的鈴芝、懶蟲鈴芝和稍稍長大的鈴芝。這些各有差異的容貌漸漸與眼前的鈴芝重疊在一起。

如果剛才凝視的結論是真心話，現在苗曦忍不住再次說出真心話。「妳也好可愛。」

「這樣才對嘛。我只比妳們多幾歲而已，一樣是在長大的孩子啊，當然也想要被誇一句可愛。」

「不得不說，苗曦的媽媽妳昨天到今天的性格差好多喔，到底怎麼回事？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

「留到餐桌再說吧，不過從妳見到我的時候到現在——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這個人喔。」

鈴芝指著自己，那份從容是就算世界毀滅，失去所有言語的時候，那時她仍然會給出相同的答案。

餐桌上的食物份量很明顯地超過三人份，色彩加起來居然比用餐的生物還要豐富，更別說體積和重量，最讓苗曦和小星目瞪口呆的是，她們很難用已知的詞彙描述眼前所見的任何食物。

總而言之，早餐是甜的，充滿蘋果的香氣。蛋糕、糖果、餅乾、水果派……大概是這樣。雖然事實上這些絕對有自己的名稱，而且也絕對不會是尋常的字眼，但已經超越小星和苗曦的詞彙範圍了。

「糟糕……好像做太多了。」

鈴芝端著一盤彷彿毛巾折疊的乳白色糕點，在餐桌旁繞圈，尋找能夠放置的角落。

「妳們快點吃呀，為什麼不開動呢？難道連一點胃口都沒有嗎？」

「……媽！太多啦，怎麼可能吃得完？」

苗曦離開椅子站到地上，這些奇妙的甜食讓她眼花撩亂，直到有個巧克力雲朵飄進嘴巴之前，她完全不知該從何下手。

「就是說啊，一看就知道過量了，三天三夜也吃不完。」

小星只覺得眼前的所有有著超出理解範圍之外的壓迫感，有如金銀財寶般那樣貴重的壓迫感，忽然伸手一抓，就抓到了半片光采。

「因為太高興就不小心做出這些……不過別擔心，這些對身體很好的，吃得越多越好。」

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回到座位開始狼吞虎嚥，鈴芝滿心歡喜的十指交扣，打算再追加份量的時候卻聽到打嗝的聲音。

「吃飽了……不知不覺吃下好多東西……」

小星像是喝醉酒那樣癱在椅背，揉揉發脹的肚子希望能夠幫助消化，但往旁邊看就被苗曦的吃相嚇到。

個子小小的苗曦雙手並用，張大的小小嘴巴跟無底洞一樣，塞再多塞再見久，仍然完全沒有阻礙，小小的肚子也沒有膨脹的跡象。

小星看了又看，從上看到下，卻找不出任何破綻，苗曦還在吃，而且全部吃下去。但更讓她驚訝的是鈴芝，絲毫沒有阻止的意圖，反而雙眼放出帶有鼓勵和喜悅的光輝。

「……欸，苗曦的媽媽，她平常有那麼會吃？」

小星開始覺得不太對勁，因為就她對於苗曦或者正常人的理解，苗曦現在的食量大得可怕，這絕對和這些奇妙的食物有很大的關聯。

但開口之後，小星醒覺到根本不用擔心，其實是自己想知道那些奇異食物的由來。

「就是沒有才糟糕。不管給小曦吃什麼她都只吃一點而已。這樣長不大啊，雖然健健康康，但是看了就難過，告訴她要多吃，她就說吃飽了……現在好多了。」

「還好吧，我看她沒有很瘦，跟其它同年紀的小孩比還有一點肉肉的，為什麼這麼說呢？」

「那是現在，要是等到發育的時候，小苗曦還是吃得少少的，身體就會一直維持現在這副模樣，小小一隻的。」

「欸？應該不會吧……有這麼嚴重？」

小星漸漸覺得奇怪，雖然早就很奇怪，可是鈴芝擔憂的神情絕不是在開玩笑，這讓她的常識仍在常軌但快要脫軌。

鈴芝正要回答的時候，苗曦停止進食，用剛睡醒的茫然表情輕輕嗝了一聲。

「妳還好吧？」

「我吃好多東西，好好吃，有好幾天不用吃東西了。」

「就是說啊，吃了好多，很多，很誇張，早知道先錄影起來給妳看。」

小星說著說著，想到自己的手機，卻發現不在身邊也不在口袋，更不清楚究竟放到哪裡去。

「小苗曦還這麼小，怎麼可以說不吃東西呢？」

「媽對不起啦，讓妳一直在擔心我，所以我會努力長大。」

「那要多吃一點，看妳這孩子，每天小小一隻的，到底什麼時候才長大呢？」

「可是——如果我長太大，妳抱不動我怎麼辦？而且，別把我說得像小動物啦。」

「放心吧，小苗曦放心長大就好。而且，也別把我當成小動物。」

「媽，妳以後不要再變成懶蟲了啦，變小也不行，禁止妳再變成那樣，禁止。」

苗曦仰望著鈴芝，雙臂在胸前交叉，看著她温和卻有力的眼睛，只希望以後別再出現惡夢般的變化。

「那是當然的呀，讓妳嚇到了……很抱歉。」

「可是媽，為什麼妳會變成那種樣子？為什麼這裡是妳的房子？」

「這裡是媽媽過去長大的地方，妳之前看到的我都是過去的我。因為太想念，太難過才會變成妳看到的樣子，不過已經沒事了，沒事了喔。」

「原來是這樣……」

苗曦感受著被擁入懷裡的溫暖，鼻腔裡全是鈴芝身上的味道，聞著就已經讓內心變得非常平靜。

「等一下，人怎麼可能說變小就變小？」

見到苗曦輕易地接受明顯有漏洞的對答，小星擺出暫停的手勢，讓紅髮母女倆的幸福泡泡消散。

「哎呀，妳這孩子明明接受了冬瓜和這座山的生態，為什麼還會把大多數的常規套用在任何人身上呢？」

「欸？」

看著眼前這對紅色的母女以及她們的格外白嫩的肌膚，小星確定了答案但又抱有一點點的懷疑。

「對吧？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苗曦的媽媽，妳真的很偉大。」

小星深深吸氣，看著眼前這對母女的親密相處，彷彿在見證奇蹟，心裡泛起一陣一陣驚訝和激動。

「雖然有時候笨笨的。」

「妳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媽媽啦？妳這小孩。」

「姆——」

「苗曦說的沒錯，我是笨笨的，還在努力學著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已經很了不起了！苗曦妳要好好的感謝妳媽媽，一定要，要好好吃飯。」

「我有啦。媽，妳說對不對？我是乖孩子，雖然有點笨。」

「對，不管怎樣，小苗曦都是我唯一的孩子。」

「我知道，媽，以後我長大想要變得跟妳一樣，這是我的夢想。」

「那小曦要好好努力，好好吃飯喔。」

「不過現在我想養冬瓜，應該可以養了吧？我很溫柔的。」

掙脫鈴芝的安撫，苗曦抬起頭，將來到這間房子後的願望說出口。

「哪一隻呢？」

「全部，我全部都要養，就算很兇會咬人，尾巴有毒刺，但我想養。」

苗曦毫不猶豫地豎起三根手指頭。

「她們在哪裡呢？」

「我把蜜芬媞放在樓上，可是糖糖不見了，賽希兒好像也是……媽，幫我抓。」

「小苗曦，妳要找出來。要讓她們留在妳的身邊才能養啊。」

「我當然知道，可是她們不乖又不聽話，還喜歡跑來跑去，明明就那麼小一隻.……欸？媽，難道我跟她們一樣？」

苗曦察覺到自己才是不乖不聽話，加上小星的噴笑，她的表情越變越紅，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不一樣唷。」

「……」

坐回椅子的苗曦呆呆地低著頭，思緒異常混亂卻很快碰撞出許多答案，這些答案漸漸匯集成結論，淚珠紛紛滾落，止也止不出。

她無法分辨自己現在究竟是哭還是笑，但卻是打從心底感到非常高興。從有記憶之前直到現在，鈴芝的一舉一動以及一言一語有如無時無刻的陽光伴隨在身邊並且深入內心的最深處，即使曾經帶來陰暗，但比起自己從她身上獲得的光亮和溫暖根本微不足道。

「乖唷乖唷，我的小曦，最可愛的小苗曦。」

鈴芝唯恐女兒哭得過於脆弱，再溫柔的擁抱都會導致暫停呼吸，只好以輕撫後背幫助她換氣，哼著曲調讓她明白已經沒事了，跟平常一樣就好。

待在一旁的小星為了不打擾這對母女的相處，分別抱起冒出來的三隻冬瓜，並且捂住她們的嘴巴。

當苗曦哭累的時候，便趴在母親的大腿歇息，呢喃著口齒不清的話語。

等到她恢復精神，鈴芝才漸漸讓哼歌遠去。

「今年我們在山裡渡假吧，媽媽帶妳取去抓水果和探險。」

「嗯！媽，我最喜歡妳了。」

苗曦抬起臉，終於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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