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途上歸（古言） - 第六十三章　禍害

　　晨澈出生於冬天，恰逢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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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在北桏的日子並不好過，母親有心病，他兄長也有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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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說，那都是生他兄長時落下的病根，每看到他兄長都會瞪紅了眼，又或發狂大吼亂扔東西。這樣的病卻在他出生後不久漸漸減退，母親每次看到他都會笑得很溫柔，而那些下人又會說，她的病似是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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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澈看著下人竊竊私語，在房門外駐足不前。沒人知道母親抬手招他過去時，低喃的是些什麼話，他也不會讓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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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該生下你這禍害，若非你父親，我還能過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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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兒會替我好好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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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活下去，可千萬別活得好，你不值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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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得小聲，起初連他都聽不清楚，後來偷偷在書閣找到些殘缺的心經口訣，順勢背下後五感長進方聽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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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都不知道，母親最愛的始終是他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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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一次都沒有承認過他是親兒子，笑得溫柔的原因也很簡單——只是個毀她生命的陌生人，不足以牽動她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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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她不曾掐住自己的頸脖，即使她不曾痛打自己撒氣，他卻知道食物中苦得發澀的怪味，嗆口辛辣的清水，又或寢室燃著刺鼻的薰香，都是兄長受她指使投下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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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份量不多，足夠讓他疼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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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一年冬日，晨澈吃下一碗苦粥後，倒地暈去，閉眼前曾一度慶幸能解脫，卻在雪地裡躺了一天悠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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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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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澈踉蹌回到房間，想不明白這世上有什麼是非他不可，唯有他活下去才能做到的事。不但要他重回人間，更賜他一副奇異的身軀——酒量變得極差，服用再多的毒物都無法奪他性命，讓他苟延殘喘在這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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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告訴任何人，可兄長還是知道了，母親死去的那天，銀霜滿地，兄長找到了他，灌了一杯毒酒，重覆地說著母親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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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很冷，外面雪意涔涔，醺人的酒香在鼻腔擴散，醉意一下湧上頭，酒裡毒性慢慢滲入經脈，他穿著單薄的衣服，額冒青筋，跪在地上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本該冷得刺骨，他卻感到全身血液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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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剩兩人的話在耳畔迴盪——千萬別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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