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途上歸（古言） - 第一百章　續命

　　連日暴雨，到處都坑坑窪窪，地勢低處積水已久，欲釀災禍，按理說不應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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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靛欣卻披上了簑衣，涉水而行，與晨澈來到一處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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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接二人的是那日出手的小廝，他走在前頭為兩人領路，廟內滿佈塵埃，該有的神佛早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又一張的蜘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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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放上供品的神桌擺著一套茶具，趙杞生整個人背靠在桌邊，雙腿交疊，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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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面容清秀，絲毫看不出他已過而立之年，一整副文弱書生的模樣，還怕裝得不像，懷中常揣著本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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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改初見時驚訝的模樣，此時正悠然地喝茶，莞爾道：「小姑娘可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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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靛欣不知為何竟心生敬畏，怯生生地道：「趙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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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翻查過家中古籍，遺失的《孤山咒》上部不在我手中，可我推測多半不會有錯。」趙杞生放下茶盞，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下部沒記載續命之法，卻有借屍還魂，批註與續命之法一樣，屍身需投進忘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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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抬手示意，小廝便將二人的簑衣接好晾在一旁，聽江靛欣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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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以血為引，其身軀為皿，取地魂作媒介以渡忘川。願吾兒江靛欣忘卻此世，往事盡棄，求得續命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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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你命不該絕，地魂未滅，暫且封印。待時機來臨，三魂歸位，七魄相合，記憶將回溯，並得以享盡壽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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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交叉雙臂，靜靜聽著江靛欣憶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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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這可算得上你的第三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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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說人已復生，術法也成了，續命後又逝去，回到忘川湖後既不是墮入輪回，也沒像最初失憶，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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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給我。」他掏出一根金針，上下打量江靛欣，隨後往她食指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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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用指腹沾了她一滴血，按在舌尖上，未待兩人回神，小廝已迅速取了細布幫江靛欣包好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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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沒有腐朽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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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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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湖非尋常之地，傳聞是忘川河上游，故而取名，且是掌控輪迴之處，周邊有佈下咒術，非常人能來去自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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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我們雖掌禁忌之術，卻與神怪無緣，不曾親見。然既能讓逝者復生，世道之大自當是無奇不有，小姑娘說聽到老婦的聲音，定是人界之外的神鬼使者，憐你機緣未盡，引你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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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已久的晨澈問：「她的記憶可有尋回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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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頷首道：「她身上的術法已然失效，施咒的人想來也解脫。最簡單便是以血破封，找回施咒之人，取其血沾至封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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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印便是指她帶著的那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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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雖說得頭頭是道，可都是些猜測，料想江靛欣是因兩世為人陽壽皆未盡，才有使者助她將壽元封印，讓她重回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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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術法並非失效，而是被地府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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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趙杞生驚訝的是，續命等等之術法向來講求至純的內力催動陣法，需輔以濃厚內力推動才能成功。便是趙氏一門的血脈，若非天生有法力者來佈陣也難能成事，除了他和歷任咒禁師以外，實在想不通誰會有能力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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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施咒的人並非來自此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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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神醫之妻，確是個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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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前輩告訴我解決方法，想必不僅因為看到重活之人而生好奇……如此簡單的理由吧？」江靛欣有些心虛，她情急之下提的問題都被好好解答，這下想起沒有什麼能作為回報，倒是慌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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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是有所謀算，可發現你的血與江神醫如出一轍，便算是報他半年前替我兒解毒之恩。」趙杞生低笑出聲：「再說，若我敢有什麼要求，這位小公子可是打算以命相拼的，我兒武功雖高，卻不知疼痛，我才不想他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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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澈想起書中所提，疑惑地問：「咒禁師的血脈應當不畏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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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定。」他摸了摸那小廝的後腦勺，點頭道：「不過他們並非我親生，只是養子，中毒的是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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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外面雨聲漸細，趙杞生收起茶具往外走：「別著急找人，待機緣到了，自有人引導你們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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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咒禁術法之人，自是對星象相學等玄學皆有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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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聽出趙杞生言下之意，明白是指他們尋江鴻影夫妻行蹤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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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杞生走到門前，又回首道：「小公子要留神，你面有凶相，那日在客棧門前刻意惹事之女子，是衝著你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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