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梁一夢 - 58.情債最是難還

就在奇清正要運使最後一訣時，忽地一道劍氣轟在文楠身上，直接將文楠掃出戰局之外。

詫異間，一道輕輕的腳步聲踏了進來，來人竟是大公子老師。

奇清面上滿是不解。

"先生你......"

在奇清印象中，修齊先生應該在黃梁鎮之內才是，怎會遠在鎮外二十里的地方？

修齊停在奇清身前三尺處，抬頭打量了下周圍。

匪徒們早已一哄而散，面對數名後天皆身死的局面，他們怎還敢繼續待在此處。

殘存的苗家精銳身上插了幾根木枝，直接軟倒在地上，滿臉不甘地望向修齊。

方才戰到一半身上突感一絲刺痛，隨後關鍵部位便失去了力量，戰況瞬間反轉過來。

見到自家後天被劍氣轟飛的場景，他們才終於明白，一切是眼前這位年輕人做的。

"前面幾波戰鬥剛結束不久，我先往前探探情況。剛才看到你與那位要打起來了，才揮出劍氣阻止你們。"

修齊說完便要繼續向前走。

奇清朝著修齊搖了搖頭。

"先生，前面戰鬥已經結束了。我這裡是最後一波。"

"你怎麼確定的？"

"剛剛那個女子是領隊去伏擊奇勤的，她既然出現在這，代表奇勤他們已經覆滅了。"

奇清話語中稍顯惆悵。

雖然走商的過程中損失難免，但一次性死傷如此之多，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

幸好有先生來援，不然自己這一隊也應該會全部死去。

修齊抓了抓頭髮，一路走來所見著實震撼了他的心靈。

他只看過數千具野獸屍首，還從未見過如此多的人類自相殘殺。

忽地周圍響起一陣啜泣聲。

一起說著話的同伴竟在數小時後成了一具具屍體，生還者們紛紛落淚失語。

修齊靜靜的感受著這一切。

在他們無為谷內，每當有一人逝去時，其餘人皆要飽食一頓美味，祝賀那人得到解脫。

長輩們或有眼紅紅者，但幾乎沒有痛哭流淚的人存在。

難道......眼前這一切就是書上寫的物傷其類嗎？

奇清握著惜朽，緩緩走到了思宗身前。

思宗跌坐在地上，雙眼茫然。

如此周密的計畫、絕強的配置，竟還能讓利奇清逃出生天。

難道......真是天欲他亡不成？

"思宗......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

奇清略帶憐憫的望著思宗。

他、她、他們，都是可憐人，一生活在家族陰影下的人。

梁思成、利奇清，可以為了家族，背叛相愛的伴侶。

本該是攜手相伴一生的人，卻在家族衝突中，成了持兵相殺一生的人，直到......其中一方倒下。

"你為什麼不幫他？"

"他為什麼不幫我？"

思宗臉上滿是不解，妻子幫助丈夫，不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為何......奇清會如此反問他？

"他為了梁家、我為了利家，誰也說服不了誰。"

"所以你就殺了大哥他們？"

"是。"

雙方信念不同而又十足堅定時，便只能交由上天來決定，誰才是能繼續走下去的人！

十八年前，兩人傾盡全力一決，最終，思成失敗了。

"但梁思成那傢伙，死前依舊利用對我的了解，狠狠算計了我一把。"

奇清面上露出懷念之色。

聽見奇清這話，思宗臉上滿是憤怒。

大哥明明就是毫無反抗的被殺死的。

怕最後一式殺死奇清，在關鍵一刻扔下刀，才被奇清一劍穿心的，她竟敢反咬大哥一口？

"你以為我跟他，誰才是更強的那人。"

說罷奇清又搖搖頭，算了，當時思宗還小，看不出強弱端倪的。

"如果他沒有放下刀，我會在戰局結束那一刻踏入先天。"

"不可能，連大哥都沒摸到先天門檻，你怎麼可能踏入！"

在場眾人只有修齊明白，奇清說的或許是真的。

"你知道踏入先天，最重要的條件是什麼嗎？"

那時的奇清，是最明白自己的時候。

她已經一無所有，親人、愛人、朋友，幾乎都在戰禍中死得一乾二淨，愛人還是自己下的手。

她......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從沒有一刻，是這般的想要守護家族，我只剩家族能陪伴我了。"

無比堅定的信念，才是通往先天的道路。

每個人的心，都是不一樣的，每個人的道途，都只會專屬於自己。

"他明知道我是個重情的人，輸了還要裝的像是怕傷害我一般才放棄抵抗。利用我對他的愛讓我心生愧疚，從而......失去先天之望。"

奇清確實可以硬頂著這股愧疚踏入先天，但在天地之音的衝擊下，她很快便會心神崩潰，連生命都保不住。

"你的兄弟，在他的命令下，或有意、或無意的，死在我手上，目的便是為了加深這股愧疚感。"

奇清露出一抹嘲諷之色，為了家族，竟連自己的親人也只是棄子。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梁思成是這種人，她絕不可能愛上他的。

如果五代族主不指派她為聯姻對象，也就不會有這一連串悲劇發生。

一切，始於五代族主那削減仇恨的計畫。

她怨，怨他為何要選自己，為何會是自己？

噗哧一聲，惜朽深深插進了思宗心口。

錯愕的望著眼前奇清，你......

"這把劍，是他送給我的，如今，還給你們梁家，我們......兩清了。"

奇清露出釋懷的笑容。

終於......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後天奇清，自己，只是個......平凡奇清！

奇清抽開身子，朝著商隊殘存者走去。

跨過箭陣、走過屍山、穿過奇豪等人，最終，她停在了瀕死的奇岩面前，蹲了下來。

若緣分真實在，那......她願意！

輕輕一個吻，貼在了奇岩唇上。

這是心姪女告訴她的，若有一天，這世間存在一名，她想留下的人。

那便在對方體內種下情蠱，從此天涯相伴、同生共死。

他陪了她十四年，她也賠了他十四年，今日終於還清了一切。

但她......又欠了另外一個十四年，不知今生是否還有還完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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