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 - 3.離開育龍

“你不挺牛的嗎？再牛一個，再牛一個。”周子戳著我的頭說道。

　　我沒有理會他。

　　“你就不想知道黃岩武為什麼沒來嗎？”周子故作神秘地問道。

　　“不......想。”我辛苦地吐出這兩個字。

　　“誒，你越不想，我越要說。這就要說到我的聰明才智。自從我上了高一，他時不時就要來找我們茬，我當然不會讓他得逞。不久之前，我終於找到一個機會，一個捉住他把柄的機會。”周子賤兮兮地說道:“育龍中學的訓育主任私底下毆打學生這種新聞要是傳出去，你覺得他會怎樣？所以你也不能怪他，怪我吧，怪我太機智了。”

　　“周哥厲害！”

　　“不愧是周哥！”

　　“果然是我兄弟。”

　　“嘁，不要臉。”在一片叫好聲中，我不屑地說道。

　　“你個撲街！”劉展成一拳就往我臉上打，與此同時，周子也大喊道:“住手！你想打死他嗎？”

　　“忠犬護主呢！”有周子的話，我知道劉展成肯定不敢打我了，說話雖然虛弱，卻囂張無比。

　　“你條粉腸！”

　　“展成，站住！”周子伸手攔住劉展成，“他這種人你打死了，他也不會向你低頭。能做的就只有讓他今生今世記住你，看好了。”

　　“惹上我是你的不幸。磕三個響頭，我就放你走。”周子拍著我的臉頰說道。

　　“磕你個頭！”說著，我張開口想咬住周子的手指。想讓我給他磕頭，不可能！

　　“狗急了，要咬人啦。”周子把手一縮，躲開了我的攻擊，“你不磕是吧？我讓你磕，阿文，動手！”

　　一個混混走了過來，就把我的頭往地上壓，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反抗，我可不是能受胯下之辱的韓信，也不是能臥薪嘗膽的勾踐，這種侮辱，我打死也不能受。

　　“廢物，讓我來！”劉展成一把捉住我的後腦勺，就往地上敲。傷痕累累的我最終還是敵不過牛高馬大的劉展成，“叩”的一聲，我的額頭敲在濕漉漉的地板上，我只感覺頭暈目眩，但這還沒完，劉展成把我的腦袋提起，又狠狠地敲了幾下。

　　我沒有忍住，暈了過去。

　　但是，不一會兒我就被一盆冷水澆醒了。周子拍著我的臉問道:“服了嗎？”

　　“服你媽個逼。”我感覺我隨時都可能再昏過去，但還迷迷糊糊地罵了一句

　　“死鴨子嘴硬！”

　　“周哥，打死他算了！”

　　“周子，你看你那樣也不行啊。”

　　“我不管你服不服，我給你三天時間，你給我滾出育龍，不然......”周子把嘴湊到我耳邊說道:“我就見你一次，打一次，你不怕挨打，那我就連你的朋友一起打。我看你應該不是那種讓朋友陪你挨打的人吧。我告訴你，敢耍我就註定沒有好下場。”

　　周子知道我不會輕易服輸，就拿呂俊義威脅我。很好，他猜對了，我確實不會讓朋友陪我挨打。好，我走。

　　周子，你很能耐。這個仇，我記下了。

　　“哈哈哈！”我絕望地狂笑著。

　　“笑個毛啊你？”說著，劉展成和一班混混就要動手打我。

　　“住手，想把人打死了？”周子喝止道。

　　一眾人也只能惡狠狠地瞪著我。

　　伴隨著我的笑聲，一夥人在周子和劉展成的帶領下離開了廁所。

　　笑夠了，我像個死人一樣趴在地板上，腦海裡回想著這幾天的事。先是無端端被幾個混子勒索，沒有辦法便只好向老師求助，沒想到老師居然想和我合作對付那個混混頭子。可惜混混頭子很聰明，不僅識破了我們的計劃，還因為我耍了他而記恨在心，把我打了個半死，還侮辱了我一頓。然而，我一直相信著老師會來救我的。現在，我居然還被逼退學了。可笑嗎？太可笑了。

　　絕望嗎？絕望。

　　為什麼絕望？不是因為挨打，不是因為被侮辱，也不是因為被逼退學。而是因為我的信任被辜負了。在他的飯碗和一名學生的安全中，他選擇了他的飯碗。也對，誰會因為一個剛見幾面的人放棄自己的鐵飯碗呢？不會的。

　　辛苦地等待著，到最後希望落了空，那才是絕望。

　　冰冷的地板，奄奄一息的人。我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像極了奄奄一息的狗，我不是不想走，只是身上的傷讓我一丁點力氣也使不上來。我能做的就只有等著，等著力氣恢復，等著有人進來。可是，怎麼會有人進來呢？這裡可是育龍最多混混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個男子推開門走了進來，臉色慌慌張張的，好像在尋找著什麼東西似的。

　　“啊，你怎麼傷成這樣？”呂俊義看見我，驚恐地喊道:“我帶你去醫務處。”

　　我看了他一眼，放心地昏了過去。

　　醒來時，我躺在一張床上，看了看周圍，是在醫務室裡。

　　“同學，請問你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一個護士模樣的女生問道。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

　　“你的大部分傷都只是外傷，不過還是要小心。按照規矩，我們已經給你的家人撥打電話，所以你家人不久後就會來接你了。”那女生溫柔地說道。

　　那大忙人會來嗎？我不知道。

　　“你還好嗎？”這時，呂俊義衝了進來。

　　“沒事。”我輕聲說道。

　　“他們真的是太可惡了！”呂俊義握緊拳頭很恨地說道。

　　我無言以對。

　　“要不你就把錢給他們吧。不然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沒關係了，我就要轉學了。”

　　“為什麼？”呂俊義驚愕地問道。

　　“沒有為什麼。”難道我要說我是為了他嗎？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良久，那護士打破了沉默:“你爸爸來了，你先回家吧。”一個高大的男人緊隨其後，走了進來。

　　“爸。”我輕聲叫道。

　　“回家。”我爸拿起我的書包就走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慢慢走下床，艱難地走著。呂俊義急忙走過來扶著我，我加快腳步，說了聲“不用”。呂俊義只好放開我的手，眼睜睜看著我一瘸一拐地走出學校。

　　過了許久，我終於走到那輛黑色凱美瑞邊。

　　“還能走，應該沒什麼事。”我爸冷冷地說道。

　　我坐在副駕駛位上，只覺全身的骨頭就像散了架一樣，靠在車背上一動不動。

　　“為什麼打架？”我爸嚴厲地問道。

　　“我沒有。”我面無表情地說道:“被人打罷了。”

　　“那你要怎樣？”

　　“轉學唄，還能怎樣？繼續挨打？”

　　“轉學？”我爸突然間大聲地說道:“我有沒有教過你遇事不能逃避？”

　　“不逃能怎樣？”我反問道:“等著讓人打死？對方有錢有勢，你想怎樣？”

　　“逃避，你就會輸一輩子！”說時遲，那時快，我們的車已經停在家門口了。我打開車門，一瘸一拐地下了車，走進家門。

　　我走進廁所裡，沖了個涼。冷水沖在我的身上，弄得我的淤青隱隱發疼。我身上沒有一處傷口，只有一塊又一塊的淤青。

　　回到房間，我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宇子還好嗎？”門外，兩個男人正抽著煙。

　　“死不了。”一個男人冷冷地說道。

　　“你們父子怎麼都一副德行？”另一個男人皺著眉說道:“你說你這是何苦呢？”

　　“我就是想試試他，沒想到他這麼讓我失望。”男人歎著氣說道。

　　“為了測試他，你就在他早餐裡下藥，看著他挨打，你怎麼狠得下心的？”

　　“誰讓我短命呢？我做不到的事就得讓他做了。他這麼脆弱，怎樣給他死去的媽報仇？”

　　“那你還抽什麼煙，嫌命不夠短嗎？”

　　“都要是將死之人了，就讓我最後享受一下吧。”

　　“老王啊，他還是個孩子啊。”

　　“孩子？你還記得我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幹嘛嗎？”叫老王的男人說道:“我死後，你要給我好好看著他。”

　　“亂說什麼呢？呸呸呸！把你的煙滅了！”說著，男人就把老王的煙給弄熄了。

　　“老蕭你個王八蛋！”

　　兩個成年男人扭打在一起，就像是兩個幼稚的男孩在打鬧一樣。

　　“咳”的一聲，老王往地上吐出一口鮮血，，老蕭急忙捉著他的胳膊。

　　“沒事沒事。”老王擺著手說道。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床邊放著一瓶紅花油，底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要轉學自己去辦，信我寫好了，去哪裡自己決定。

　　那字體，醜得不堪入目，我都在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個商人了。

　　。。。。。。

　　“李老師，我要辦轉學。”

　　“唉，是學校對不起你。你是個好學生，都是學校的錯。老黃讓我轉告你，他有話對你說。”李光頭無奈地說道。

　　辦好一切手續後，我經過訓育處，卻沒有走進去。算了吧，都過去了。

　　“進來吧。”黃岩武打開訓育處的門說道。

　　我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對不起，我不想的。”黃岩武面露愧色。

　　對不起，有用嗎？一句對不起就能挽回造成的傷害了嗎？或許只是為了讓內心過得去吧。

　　“打算去哪裡？”

　　“與你無關。”

　　“唉，你要是去城西中學的話，遇到什麼事就去教務處找雷鳴鴻吧，就說你是黃岩武的學生。”

　　“算了吧，我不想被坑了。”我不屑地說道。

　　黃岩武面色鐵青，但也無可奈何。

　　“你會回來嗎？”在我就要轉身離去那一刻，黃岩武問道。

　　“等你不被周子要挾那一天吧。”

　　回到班上，這是我最後一天待在這教室裡了。我對身邊的人沒有什麼感情，除了呂俊義。我們平時沒什麼說話，但當我需要時，他卻選擇站出來，縱使我們認識不久。

　　按他的話來說，就是“我們是朋友”。

　　“你真的要轉學了嗎？”呂俊義緊張地問道。

　　“是。”

　　“沒有辦法了？”

　　“是。”

　　“那我們是朋友嗎？”

　　“是。”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班上的人也知道我要轉學了，紛紛在私下討論起來，但也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波，只有班長陳偉明不斷說著我那是活該，自作孽不可活。反正以後再也看不見他了，那又何必理會他呢？

　　放學後，我繞著校園走了一圈，人總是在離開時才學會珍惜眼前的一切。

　　我在這中學待了兩年多，卻從不曾好好地看過它。我走在這所學校的每一處角落，看著每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的是地方，陌生的是人。

　　兩年來，我不曾主動地去交過一個朋友，我覺得我不需要朋友也能過得很好。事實是這樣嗎？答案是否定的。

　　我談不上喜歡這所學校，更不會討厭它，只是時間久了，無論如何都會產生一點感情，這麼長的時間，就是石頭也該捂熱了。

　　就在我要踏出校門那一刻，呂俊義氣喘吁吁地朝我奔來，大喊道:“再見了，王宇！”

　　他的身後跟著十三、四個男生，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

“王宇哥，你是我的偶像！”

“王宇哥，你真是太勇敢了！”

“你會回來嗎？”

那些男生激動地大喊道。不是，我咋就成“哥”了呢？

呂俊義來到我面前，說:“他們都是曾經被周子欺負的學生。現在你的事情傳開了，他們可崇拜你了。”

“再見，大夥們！記住了，不要屈服於黑暗，努力打造一片光明！”我難得地開懷大笑。真的，我打從內心感到高興，沒想到我的行為居然能影響到這麼多人。

“再見，王宇哥！你回來之時，我們便是你最堅硬的後盾！”

我緩緩走出學校大門。

再見，育龍。你可真是又可愛，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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