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程悅思,通常人哋都會叫我做「思思」,聽落好似係叫喚我媽咪咁;而父母,都係叫我做「棉花糖」,呢一個係我嘅乳名。
我幸福、幸運。即使難免有啲遺憾,但係,瑕不掩瑜。
今年,我十三歲。
我仲記得,小學六年級嗰年,我成日都去婆婆屋企瞓,第二朝先返去屋企。唔知點解呢,媽咪間唔中就會叫婆婆接走我,佢就冇講原因畀我知嘅;但我估到!佢一定係想同爸爸有二人世界。點解我會咁講呢?因為,爸爸同媽咪嘅感情,真係好好。真係好奇妙,又好奇怪。
我細個成日唔肯食飯,因為覺得好無聊、日日都要定時定候咁咬嘢,好冇癮。
有一次,媽咪見我一直含住唔肯吞,就係咁講:「乖啦棉豬,我哋食快少少好冇?吞咗佢。」
然後,佢就做咗個扮咬碎、再吞落肚嘅動作;但我都係唔理佢。爸爸聽到之後,叫媽咪休息,得返佢一個望我食飯;不過,就算換咗惡過媽咪嘅爸爸嚟看住我,我都唔驚,因為我知道,佢哋兩個都唔會點對我。
爸爸係咁叫我食飯,到後尾,佢企咗起身,成塊面黑晒;佢鬧我唔肯食飯,鬧我搞到媽咪好辛苦、好唔開心,鬧我點解唔對媽咪好啲。爸爸雖然係鬧我,但都唔敢太大聲,怕阻住媽咪瞓覺,佢講講吓,對眼仲越嚟越紅,好似想喊咁。
嗰一吓,我好驚。我從來都冇見過爸爸唔開心㗎⋯⋯但都係呢次,我發現,只要我令到媽咪唔開心,爸爸都會唔開心,然後嬲咗我。所以,我乖乖食飯。
爸爸見我個口終於肯郁,就開心咗超多,佢話:「乖啦,以後唔好扭計激媽咪,佢好錫你㗎。」
慢慢,我大咗少少,依然成日都見到爸爸、媽咪十分親密,拖拖、攬攬、錫錫都有;佢哋同我講:「你要遇到鍾意嘅人,先可以咁樣㗎。而家太細個啦,嗰個你愛嘅人,遲啲都會好似爸爸媽媽一樣咁愛你。」
佢哋從來都唔會喺我面前忌諱太多,爸爸話:「就係要畀棉花糖見到咩叫恩愛、咩叫甜蜜嘅一對,將來,佢先唔會亂咁揾男朋友。如果棉豬你將來嘅男朋友,冇我對媽咪咁樣對你好,咁你就唔好要佢啦!我哋程家嘅女,揾男朋友嘅標準應該係要高啲!」
係,爸爸、媽咪總係覺得,如果我見過「好」嘅愛,就唔會去接受嗰啲「唔好」嘅愛,咁樣,就可以避免我受好多傷。
事實上,細細個嘅我,其實依然唔明,我只係覺得父母好恩愛。佢哋對我好好,都對對方好好。爸爸好靚仔,媽咪好靚女,而且,仲好後生——原本,我都唔覺,因為佢哋無論如何,都大過我㗎嘛!但係,有次同學喺家長會見到我父母,返學嗰時就我講:「你Daddy、Mammy好後生喎!係咪好細個就生你出嚟?我Daddy都至少四十五歲啦⋯⋯」
佢哋仲話,係因為我父母好曳,先會咁早生我,正常人都唔係咁㗎;嗰一年,我小學三年級,爸爸、媽咪都係廿八歲。
聽到啲同學咁講,我真係有啲唔開心⋯⋯父母喺我眼中,一啲都唔曳!
明明最乖就係佢哋囉,喺我唔想返學嘅時候,媽咪永遠早起身過我、煮早餐𠱁我起身;爸爸喺我想下晝放學偷懶唔做功課嘅時候,就會畀我睇吓卡通片,但睇完都係會叫我去做功課,絕對唔會冇咗件事。啲同學憑咩話爸爸、媽咪曳喎?如果由我評操行,爸爸會攞A,媽咪會攞A+,絕對好過晒啲同學囉!
返到屋企,我問:「媽咪,你係咪好早就生我啊?」
「係啊,我廿一歲就生你——都算早㗎啦。」
「點解咁早嘅?我嘅同學話,係你同爸爸曳,所以先會咁早生我出嚟⋯⋯」
媽咪諗咗一陣,笑住摸我個頭講:「因為,我哋想快啲見到棉花糖;都因為,我哋希望有更加多時間陪住你,同你一齊成長,想睇住你大、畢業、拍拖、做嘢、結婚、生BB⋯⋯」
「咁我將來係咪都要咁早生BB?」
媽咪呆一呆,答:「嗯——最好唔好啦。媽咪呢,係因為信得過你爸爸,你都見到㗎啦,爸爸對我不知幾好,所以我先會同佢結婚、生小朋友;但係,其實世界上有好多壞人㗎,唔係個個都可以好似爸爸同媽咪咁,可以咁好彩,遇到好人。而一個人好唔好,係要用時間去肯定㗎!所以你將來都要睇定啲先好結婚啦!仲有,養細路仔要好多錢,要諗清楚照唔照顧到先好生,如果唔係,大家都會好辛苦㗎。你再大個啲先再諗啦,而家乖乖哋讀書先,好冇?」
雖然我覺得自己嘅生活尚可以,但我唔希望棉花糖會重複咁樣嘅人生⋯⋯佢嘅廿一歲,應該要快樂無憂,如果要夜晚突然腳抽筋、作嘔作悶、驚肥咗減唔返,實在太辛苦。我可以承受,但唔想我個女都咁做。
爸爸放工之後,媽咪同佢講咗呢件事;爸爸聽完之後,成個人僵咗一僵,同媽咪講咗一句「對唔住」,又搖搖頭。
媽咪笑:「做咩呀?」
爸爸於是望住我講:「你唔使介意啲同學點講,因為,我哋三個都冇錯,呢個只係爸爸媽媽嘅選擇,無論我哋後生定老啲,都只會好好咁樣對你。唔好唔開心。」
呢個係我哋年輕、衝動而衍生出嚟嘅「問題」,始終,而家社會大眾都係覺得廿歲生仔太後生;但都希望唔會影響到棉花糖嘅——形象?唔想個女畀人講,到底,又唔係佢嘅問題。
我有啲明,又唔太明,但總之——媽咪咁早生我,絕對唔係因為曳!而且,如果個個都覺得佢哋仲咁後生,咁咪好囉!遲啲我再大個少少,我哋睇落都唔會差好遠,會似朋友,咁都幾好吖。
爸爸講完,又同媽咪好埋咁講咗幾句嘢,我聽唔到;但係,我見到佢錫咗媽咪嘅面珠墩一啖。而我一睇到佢哋咁Sweet,雖然都已經慣,但都係會超開心!好似睇緊電視劇啲男女主角拍拖咁。
慢慢,慢慢,我都覺得,將來如果要結婚,都一定一定要揾一個對我超級好嘅男人。嗱,雖然,我嗰陣仲係一個小學生,不過已經係小六,係全校最高嗰級嚟㗎啦⋯⋯而家小學已經有緋聞可以傳㗎啦!
隔籬班嘅傑仔已經同我表咗幾次白,但係,我都係拒絕咗佢——冇辦法,佢淨係識用把口講鍾意我,但對我都唔特別好嘅,我就一定唔會受啦,話晒講咋嘛,咁易!邊似爸爸對媽咪咁樣,實質行動咁多?何況,我本身又唔鍾意佢,唔會因為畀佢表白而心動囉,幾多次都係!
喺身邊好多同學都有鍾意嘅人嘅時候,我都係冇。我成日都覺得,男人要好似爸爸咁,我先夠膽鍾意佢;嗱,我唔係戀父呀!單純地覺得,屋企人咁錫我,當我係寶,我點會敢亂咁鍾意其他人,最後唔開心嘅話,我覺得會好唔住爸爸同媽咪——我啲朋友有鍾意嘅人之後,情緒起伏太大啦,都專心唔到呈分試嘅。
嘖嘖,要識諗㗎嘛!就係咁,所以,我都過得好——平安?或者,好苦悶。直至——我一直都扯遠咗少少添。一開始我話,我小六嗰陣時,有陣時會去婆婆屋企瞓覺,或者喺爸爸、媽咪忙嘅時候,留多幾日食婆婆煮嘅飯。
嗰時,我識咗一個人,佢住我婆婆屋企嘅隔籬屋,個名叫做大木,好似寵物小精靈嗰個博士。原本我唔識佢㗎,但係,佢會無啦啦嚟婆婆屋企做功課,或者食埋飯先返去隔籬;佢媽咪呢,又會留低少少錢,之後同婆婆講:
「唔好意思啊⋯⋯真係麻煩晒,始終都打擾到你屋企,多謝你肯畀木仔嚟。」
婆婆就會擺一擺手,同姨姨講:「唔好客氣啦。」
大木係一個唔多嘢講嘅男仔,我升小六呢一年,佢升中學四年級;佢好安靜咁做功課,我哋喺同一張食飯枱上面寫,做完功課就會一齊食飯,食完飯佢就會返屋企。有時,大木只係會嚟食飯,唔做功課,佢話:「我都咁大個啦,自己一個留喺屋企做功課,冇問題啊。」
我問佢:「點解你成日都自己一個,又要嚟我婆婆屋企食飯呢?」
「我阿媽叫嘅,其實我一個,都冇問題㗎,我已經大個,唔使人陪,只係屋企冇飯食咋嘛。」
大木成績好好,佢總係好快就清得晒手頭上嘅功課,好似唔使點用氣力,就潦晒啲英文咁——我就唔太睇得明。通常,佢做完自己嘢,就會嚟教我做功課——進階練習篇嗰啲咋,普通嗰啲我當然識啦!
有一次姨姨嚟婆婆屋企,咁啱見到大木教我做功課,就話:「不如大木以後都免費幫棉花糖補習咯?」
大木話:「吓?」但停一停,佢又垂一垂低頭:「好。」感覺似係,佢想拒絕,但係因為係姨姨叫嘅,所好無奈咁接受。
就係咁,我有咗個哎吔補習阿Sir,不過佢冇點教我新嘢,都係幫我出吓題目、改吓練習。相處多咗之後,我對大木都幾有好感,佢同其他幼稚嘅男仔唔同,佢唔會玩擦子膠碎、扯女仔馬尾、食食吓飯走嚟走去;係,同我接觸到嘅男仔,好唔同。
一種清新、可靠嘅感覺,好似挨喺雨後嘅大石咁。
有次,爸爸同媽咪上咗嚟婆婆度,咁啱,大木都喺度食飯;見大木停晒手唔食飯咁,爸爸就夾啲餸畀大木,叫佢食多啲。之後,大木突然講多咗好多嘢,同爸爸傾偈,多過晒同我傾偈嘅語句。
「你屋企人好好啊。」對於呢句說話,我非常之印象深刻。
因為爸爸、媽咪日頭都唔喺屋企,我考試又早放學,之後都會去婆婆度食飯同温書。有次下晝,大木同我講:「你屋企人感情咁好嘅。」
「係啊!不過你點解咁講嘅?」我放低手頭上嘅書,望一望大木——其實佢真係睇落好斯文、温和,我好似都幾鍾意呢種氣質,好似電視劇裏面嘅書生。
「有一齊食飯吖嘛我哋,都感覺到。」大木講。
我就點吓頭咁,唔出奇吖,我哋不嬲都咁相處,而且爸爸、媽咪真係世界第一嘅好父母;我回應:
「好正常!屋企就係咁樣啊,大家一齊都開開心心,先叫屋企人㗎嘛!」
「唉,小妹妹!」大木搖搖頭。
「咩小妹妹啊!我細你四年咋,而且我又冇講錯。」我嬲。大木又、又、又話我係小妹妹,平時,一有啲咩佢唔認同我,就會叫我做「小妹妹」,但其實,我都就嚟升中學,都唔細㗎啦!
「你小學生咋,我中學㗎啦,就係大過你。」我睥一睥佢,佢又講:「得你屋企先係咁㗎嘛,我唔係。」
跟住,大木不斷咁讚我爸爸捉象棋叻,又唔會笑佢、或者睇唔起佢渣,好Nice喎。我話:「畀爸爸聽到嘅話,佢實開心死。」
「哈哈,我真係好羨慕你。」大木用咗一個悲傷嘅眼神望住我。
之後,大木開始講好多嘢;我第一次發現,佢同我之間嘅更加多嘅交流,原來係出於羨慕,相比起鍾意我,佢更加想成為我。
佢話:「我屋企同你屋企好唔同㗎,但係,都係我屋企啊,無論如何。」
當時,我諗,大家嘅屋企,都係差唔多咁樣吖,我啲同學都係㗎,唔通大木係指,我父母後生啲,所以同我冇代溝?都似吖⋯⋯佢同我爸爸都玩得埋喎。
「我老竇好衰,佢一心情唔好,就會打我阿媽,有時會打埋我。後尾我阿媽就同老竇離咗婚啦。」
大木開始講。我聽聽吓,又疑惑——我知咩叫離婚,就係兩個人唔會再一齊;但係,我唔明,點解會有爸爸打媽媽?仲要打仔?
「我好憎我老竇,係佢搞到媽咪咁㗎,要返咁多份工。」大木吸一吸氣,垂低頭,繼續講:「我唔止憎我老竇,我仲憎我自己。本來,阿媽一直畀老竇打,佢都忍㗎⋯⋯話屋企始終都要有一個支柱喎。直到老竇打我,阿媽想幫我擋,但擋唔晒,我見住阿媽畀佢打、又感覺到身上好痛,忍唔住喊咗出嚟。幾次之後,阿媽就決定要離婚,因為我,佢唔想見到我受苦。」
「你媽咪好錫你啊。」我聽完,真係唔知點覆好。
「係啊。但係,我竟然咁對佢唔住,唔夠硬淨,要佢保護我。」大木講出嚟之後,好氣餒,又話:「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啲。」
我內心有一種憐愛,或者,保護欲油然而生;相比起自己考到第一名,我更希望大木可以開開心心,甚至,我想陪佢一齊努力。越係認識大木多咗,我就更加想了解多啲佢,好想佢可以有咩都同我講。
我應該,鍾意咗佢。呢個男仔,畀我嘅感覺,始終同其他人係唔同嘅……比起上台致辭,面對大木,我更有心頭一熱嘅感覺,同佢相處,觀眾得佢一個,但係我覺得都足夠啦,甚至覺得其他人嘅目光加起嚟,都唔夠佢一個嘅專注更令我緊張。
怦然心動——大木唔係博士,但係,佢已經喺不經意之間,收服咗我。
原來,鍾意一個人,唔使佢對我好,只需要我想對佢好。所以,即使,大木唔似爸爸對媽咪咁對我,但我都係鍾意佢。
我專登去多咗婆婆屋企,如果大木喺度,我都會成日偷偷哋望佢,冇辦法再專心做自己嘢;如果佢唔喺度,我會希望佢喺度。有時,我會特登問佢一啲題目點做,即使,其實我係識嘅;見到佢耐心咁教我,我都會扮到越嚟越明解咁。
我鍾意佢⋯⋯唉,真係煩,成日都囉囉攣咁。但係,見到佢,總係好開心。即使,佢只係當我係妹妹,根本冇用看待一個「女仔」嘅目光嚟審視我。我冇講畀大木知我鍾意佢,因為,冇必要,如果話畀佢知,佢都係唔會點,佢只會覺得我太細個,同我冇可能、過唔到電。主要係我知道,佢鍾意同齡人多啲。
如果佢三十歲,我廿六歲,可能係冇問題㗎;但佢十六歲,我得十二,感覺就太不倫啦。
好快,我就升中一,我只係當佢係我嘅大哥哥咁,正如佢只係當我係一個小妹妹;即使,我嘅心唔係咁諗。
呢次係我第一次鍾意人,即使唔能夠講出口,都唔緊要——好啦,其實緊要,我無時無刻都覺得好唔聚財,好似做咗壞事、欺騙咗我哋兩個人之間嘅友情咁;佢唔知道我鍾意佢,佢只知道我係一個樂觀、積極、認真讀書嘅女仔。
我有諗過話畀佢聽我鍾意佢,因為,有時,佢會好唔開心,佢見到姨姨做嘢好辛苦,但佢無能為力,而且更加怪自己——如果唔係姨姨錫佢,就唔會因為咁而同佢老竇離婚,一個人揹起晒全頭家;所以,我想話畀佢知,咁樣嘅佢其實一啲都唔討厭,世界上有人、譬如我,識得欣賞你。但係最後都不了了之,因為,可能我自私啦,相比起畀多啲信心佢,我更希望我哋可以一直友好落去。
可能係因為,我知道,佢永遠唔會鍾意我,所以,「友好」會係我哋之間最好嘅結局,我唔想連咁樣都冇埋。
十一歲嘅煩惱,唔係適應唔到中學生活,而係,暗戀、無果。
鍾意一個人,都唔係真係咁開心啫⋯⋯真係好羨慕我啲同學仔有拖拍,佢哋好似真係好開心。其實我都想知道,究竟所謂嘅兩情相悅係咩感覺?每次我返到屋,總係會見到爸爸、媽咪有時有Sweet,有時好Cool,一時一樣,但最後,佢哋總係會開開心心咁。唉,「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平生第一次,我咩都唔想做,就算我幾努力,點樣成為大木口中嘅叻女,都係得唔到佢嘅鍾意。我好頹。雖然,我冇覺得大木會鍾意我,期望已經唔高,但一諗到我嘅「初戀」會胎死腹中,我本人都完全唔打算生佢出嚟,就覺得好鬰悶;何況,我鍾意嘅人唔鍾意我,呢一件事本身就已經夠頹。
嗚呀!好頹呀我!
其實我連功課都唔想做。但係,我都唔想破壞自己喺大木心目中嘅形象,我知道佢欣賞我嘅懂事。大木係一個好堅定嘅人,佢本身性格都似好有目標,而且屋企嘅情況令佢覺得:佢一定要超叻,要有多啲錢去孝敬返姨姨。所以,佢都欣賞,並且想成為努力前進嘅人;呢一點,同我好似,雖然背後嘅原因唔同。
我問大木,點解有時要逼到自己咁緊、咁大壓力呢;佢答:「因為內疚,都因為憎恨。」
佢話,好多事情,可能有多啲錢就可以解決到,譬如姨姨就唔使係咁打工;因為佢哋申請到嘅資助唔夠供大木學嘢,所以,姨姨先要咁辛苦,唔多唔少,大木都覺得係因為佢——佢嘅軟弱、麻煩。
「我好憎我老竇,都好憎我冇能力,所以我要有。」
我哋嘅對話,係唔會滔滔不絕,大木唔多嘢講,而我對住朋友會好多嘢講,但對住佢唔會,因為我總係有一種仰望佢嘅感覺,唔敢——「放肆」?即使佢覺得我係妹妹,但只有我知道,我對佢嘅鍾意令我成熟咗啲⋯⋯所以,我要克制。終於我明白到,原來唔係所有感情,都可以好似爸爸、媽咪嗰一種咁樣,可以表達出嚟。
媽咪首先發現到我頹頹哋:「做咩啊?係咪啲功課太趕?」
佢話,我成日都會望住佢同爸爸發吽哣,尤其是係爸爸夾餸畀佢嗰陣時。鬼咩,咁我羨慕吖嘛!大木從來都冇夾過餸畀我,亦都冇連續咁樣望住我。我啲同學話,鍾意佢哋嘅人,全部都會對佢哋「好」。
我想分享「自己有心上人」呢件事畀媽咪聽,但係又覺得好瘀,我唔敢講自己嘅情緒係因為一個男仔而波動,而且,我鍾意嘅人唔鍾意我,真係講唔出口⋯⋯噢,我諗我大個啦,開始有秘密唔想講出口。媽咪見我唔出聲,再問,我就話:「我有少少心事,但係,唔太想講,不過我都係好愛好愛你。」
爸爸、媽咪喺我細個時,已經教我,要勇敢表達;所以,我可以直接講我嘅狀態,亦可以直接講我太想講。媽咪一副了然於心嘅樣:「我都係。」
棉花糖大個女啦——如果唔係因為學業、學校事務,又會望住一對夫妻咁發呆,應該係關愛情事啦?邊個令你咁失魂落魄呢?我最最最愛嘅女兒。
媽咪冇再問,只係講:「到你想講,我就會聽。」
其實我冇煩惱、冇要解決嘅事;我只係頹頹哋,同埋都幾唔開心。我唔需要諗點樣令大木鍾意我,或者點樣追求大木⋯⋯因為,根本冇希望。大木話佢鍾意啲活潑啲嘅女仔,我以為係我呢類啦?因為我都可以非常好動!但佢又講:「你太拘謹啦。」拘謹?咩叫拘謹?大木話,意思係覺得我太乖、太純——佢覺得咁樣好好啊,就係細路女嘅感覺,但佢鍾意外向啲嘅,咁就可以更加感染到佢。
好明顯啦,佢意思係,佢唔會鍾意我。所以,我將呢一份感情收埋喺心,與其講出嚟等兩個人尷尬、漸漸疏離,倒不如,得我自己一個傷心。
升讀中學之後,朋友嘅所謂戀愛,全部都冇好結果:可能係兩個人校址跨區,佢哋稱呢樣叫「Long Distance Relationships」,維持唔到喎;又有其中一個跟唔到學習進度,對方想分手,想揾一個人同自己「同步」;畀老師發現一齊放學、着住校服拖手仔,嚴禁咁細個拍拖喎⋯⋯
係咪我哋真係太細個,所以冇辦法好好戀愛呢?到底,要幾大個,先有辦法可以好似爸爸、媽咪咁,一直都咁Sweet?
唉⋯⋯都係唔好諗呢啲啦,不如好好哋讀書啦?
同大木一樣,我都想有能力,咁樣,將來就可以行自己鍾意嘅路——爸爸、媽咪成日都咁講,佢哋話讀多啲書,就可以辛苦少啲;有能力嘅話,就可以有多啲選擇,而唔係被選擇。我起初唔明,佢哋就用咗升中派位嚟做比喻:個分高啲呢,就可以揀到自己鍾意嘅學校,唔使等下一輪啦。咁我就明啦。
我知道,我已經好好彩,得到好多好多嘅支持,我係喺「幸福家庭」長大嘅細路,幸福成點?搞到我以為,其他人屋企都同我差唔多,或者係同我唔太一樣嘅同學仔,都唔會開口講出嚟;但而家,我知道,原來唔係,真係太天真啦我⋯⋯
我好鍾意大木,但呢一種鍾意依然冇令我失去理智,依然每日都好好過活,只係唔特別開心啫,可能係因為我冇自卑感?我相信,無論如何,自己都有好好嘅屋企,永遠都有人愛我;就算對方唔鍾意我,都唔一定係我自己嘅問題,所以,我仍然清醒、冷靜。
聽講,有啲人冷靜係因為有過多嘅創傷,情緒穩定就係用嚟保護自己;但有啲人冷靜,係因為與生俱來咁樣,有一份嚟自相信自己身邊永遠有人嘅淡然底氣。我諗我係屬於後者。
大木應該冇鍾意嘅人,而我有,但係,佢唔知道;咁,我就即係冇鍾意嘅人,實在冇必要有。因為,我欣賞唔到暗戀嘅滋味,原來,鍾意一個人係咁辛苦㗎,同屋企人唔同,我鍾意父母,父母就鍾意返我;如果大木唔能夠鍾意我,我寧願否定我鍾意佢嘅呢一個事實。
慢慢,大木都開始忙,佢好趕咁準備DSE——即使佢只係啱啱升中四。我唔想再打擾佢,加上我越嚟越大個,都要學吓獨處,留喺未有爸爸、媽咪未返到嚟嘅屋企;而且,其實,我去婆婆屋企,想見嘅人「應該」要係更加錫我嘅婆婆,而唔係大木呢一個「哥哥」。
而家,我誠實問心,自己依然係鍾意緊大木,始終,都係一年幾兩年咋嘛;但既然我冇講出口,咁⋯⋯就咁啦。
日子就係咁慢慢過,有時我記掛大木,上堂嘅時候、排隊喺小賣部買嘢食嘅時候、做緊功課嘅時候、臨瞓刷牙嘅時候;如往常一樣,似乎已經成為我嘅習慣,但其實我都已經有幾個月冇見過,我發現自己唔太記得清楚佢嘅樣。所有嘅感覺都開始模糊,但係,總係冇忘記到佢好認真咁望住本書個樣。
我對大木嘅感情,無疾而終,不了了之。算啦。我將呢一份感情收埋喺心,只係同佢做一對兄妹,努力抑壓自己嘅諗法;反正,都已經好少再見到佢,可能,會慢慢忘記吧。
去到某一日,係我嘅十三歲生日。爸爸、媽咪幫我慶祝,我對住蛋糕許願。
原本,我真係想許:希望大木都鍾意我,咁我就唔使每次都扮到冇嘢咁,都唔使再抑壓自己嘅諗法——其實我好想見佢、好想同佢食好多餐飯、好想畀佢繼續教我功課。
但係,我聞到蛋糕嘅奶油味,又諗起,其實一直以嚟陪住我嘅人,係爸爸同媽咪;連慶生,都係佢哋準備,而大木,今日我都冇見到佢。
「希望我哋可以永遠一齊、身體健康。」
我偷偷哋喺心裏面講,呢一個「我哋」,係我哋呢一家三口。爸爸好注重養生,我知道係因為佢見得太多人因為身體原因,而好後生就唔喺度;所以,我都希望我哋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都希望我哋三個唔好分開。
媽咪好奇咁問:「許咗啲咩願呢?」
「唔講!講咗就唔靈㗎啦!」
十三歲嘅我,諗起大木,其實,我都諗佢直接、間接咁話畀我知:我好幸福。
我希望,大木都可以開心、健康、平安。如果將來有機會,其實我都幾想同大木講一句:我鍾意你。不過,唔係而家。大木將來會遇到自己鍾意嘅女仔,然後可能會介紹畀我識;到時,我大個咗,應該會好似媽咪咁靚、咁大方,成為咗一個我想成為嘅女仔,再自然咁樣同佢哋Say返個Hi。
我冇因為大木失控,朋友話,鍾意一個人,難免崩潰。我喺度諗,我嘅傷心、失落應該都唔至於係崩潰嘅,但係,我都真心地感到難過㗎;只係,我絕對唔會允許自己太過頹喪,因為爸爸、媽咪一定會擔心我,佢哋用咁多愛、咁多錢去養大我,唔係想我為第二個男仔過分傷心㗎嘛!而且,大木,仲要係一個唔鍾意我嘅男仔添⋯⋯
所以,我一定會好好哋嘅,何況,就算冇拖拍,都可以食到朋友嘅花生!返到屋企,都永遠有人愛我吖!如果我越嚟越好,將來唔擔心冇好男仔鍾意我——媽咪就係咁講㗎啦,佢話遇到爸爸,就知道咩係緣分天注定,喺呢一個真命天子來臨之前,佢要做嘅就係好好咁樣對自己,散發屬於自己嘅、獨有嘅魅力。
就係咁囉!我擁有嘅嘢,其實,已經夠多,比起大木嘅愛,我更珍惜屋企呢一個令我永遠開心自在嘅港灣。爸爸、媽咪都對我真係好好,即使佢哋對對方仲好,但我絕對唔介意做電燈膽,望住佢哋放閃㗎!
希望,我哋真係可以永永遠遠咁一齊。
希望,我以後都唔會忘記今日嘅心情同埋諗法。
希望,我哋都可以越嚟越好,成為到自己想成為嘅人。喺真正做到自我實現之前,我一定要好好畀心機。
我會喺冇你嘅時空繼續加油。心之所向——不慌,不忙。
*《外傳:芯穎》、《外傳:朝光》已在Penana、LIHKG、紙言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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