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後,菲莉婭又做了個夢,夢裡四處都陷入火海,世上滿是人們的哀號,夾雜在這些慘叫中的是某隻巨獸的悲鳴。
是那火龍原主人的記憶嗎?祂在為甚麼哭號?為甚麼要焚燒一切?
「失去親友的世界不值得存在,不是嗎?」菲莉婭聽到一把聲音如此說。她確實知道這把聲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人,這聲音聽來雖然毫不蒼老、沙啞,但是感覺比她所有認識的長輩們更滄桑、疲憊。就似聲音的主人不願再活下去一樣,只期盼著某天死亡的來臨。
「但他們都是無辜的啊!」菲莉婭隨即反駁,但被聲音問啞了:「如果這些人都是奪走了你親友的人呢?而且那個被奪走的人是弗萊迪或是格拉漢呢?你要原諒他們嗎?」
她從未想到弗萊迪及格拉漢會被殺,但一想到自己之所以會成為孤兒全因被歹徒襲擊。比起怨恨,她更多的是不解——為甚麼要奪走她的家人?為甚麼偏偏就要襲擊他們?就因為她身上所流的血脈不純正嗎?
要是格拉漢及弗萊迪中其中一個被殺……恐怕我寧願隨他們而去……但是這聲音為何知道他們?
當菲莉婭問出這個問題時,那聲音卻沒有給予正面答覆:「你應該知道的……我是甚麼……與你的關係是甚麼……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但在菲莉婭想要找出聲音的主人時,卻感到自己正被抽離。
菲莉婭萬般不情願地甦醒,發現自己正身處醫療室。在視線範圍內出現的就是正打理醫療室的梅莉婭,她一看見菲莉婭醒來,就衝上前把她緊緊地擁抱起來。
「老師?」
「沒事……老師只是太激動了。」
菲莉婭能聽出梅莉婭在哽咽,明顯她在擔心自己,但她不確定梅莉婭在擔心甚麼,是陽炎嗎?說起來……那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是陽炎的原主人嗎?聽上去他似是經歷過一些痛苦的事,痛苦得讓他想要死亡。
但她不知道梅莉婭之所以在擁抱她,是因為她正為菲莉婭的命運感到心疼。出生後不久,因為母親死亡、父親失蹤成為孤兒已經夠坎坷了,現在更被發現身上寄宿著「炎魔」蘇爾特爾的靈魂碎片。
縱使只是一點微小的碎片,但從她身懷陽炎之力至今仍未因這力量燒死,恐怕那可怕的火龍把自己同化到這孩子的靈魂當中吧?都是因這火龍的狡猾,知道祂存在並曾與祂打成平手的彩晶龍王都無法隨意出手吧?
只是有好幾點讓梅莉婭感到疑惑:
為甚麼米利安會說菲莉婭死不了?為甚麼明知道菲莉婭身上有此等不得了的事物,彩晶龍王沒有把她留在身邊而是讓矮人送到人類聚居的國家那裡生活?難道祂就不怕某天菲莉婭體內的靈魂碎片會暴走並把目之所及全都焚毀嗎?
梅莉婭思考著這問題,但她又不忍心對菲莉婭說出她現在的情況。她生怕有甚麼差錯,那狡猾火龍就會以她的身體為祭品復活。
因此她深呼吸、鎮靜自己後再做正事:「所以,能告訴老師,你還記得在昏迷前發生的事嗎?」
菲莉婭似是被發現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跳了一下,然後低頭:「能否保密、不告訴我的朋友?」
梅莉婭聽了,就放開菲莉婭,伸手輕摸她的頭:「抱歉,視乎情況我或會告訴他們。不過老師能猜到個大概——你因為朋友的緣故差點燒壞天台的地板,對不對?」
菲莉婭似是被說中一樣雙手緊按著雙膝,然後緩緩點頭:「賽蓮妮他們不斷說我身邊的人是野獸……然後……我只想把他們通通燒光。」
「以我對你的理解,你不似是只因那點羞辱就動手的類型。應該還差一點前因後果。是因為老師說會告訴你朋友知道嗎?」見菲莉婭點頭,梅莉婭就說:「那麼,老師讓你說一個名字,老師不會告訴對方,亦會讓其他人對他保密……」
「弗萊迪。」菲莉婭隨即回答:「別讓他知道……」
梅莉婭原以為這只是因為菲莉婭怕害弗萊迪擔心,結果被接下來的話嚇倒:「他會讓事情變得無法想像的糟糕。」
儘管不理解這話背後的意思,梅莉婭只好答應。菲莉婭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包括她被賽蓮妮以近乎小屁孩的惡作劇與以水球套頭差點窒息的事。梅莉婭聽罷,已經在磨拳擦掌:「那臭丫頭……真的一次比一次更過份……」
「老師你冷靜一點!她父親可是……」
「管他呢!是校董會又如何?我們北方人最討厭就是這種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天翼族!」見梅莉婭快要離開醫療室,菲莉婭趕緊攔在她面前:「是因為北方人流傳的故事嗎?」
「對!但抱歉老師不能在這裡說了!老師要去責罰壞學生!」
「老師你想要責罰誰呢?」一把聽上去温文爾雅的嗓音從門後響起,通過門上的小窗戶看,那是個身穿白色西裝、容貌俊美得如同天神下凡的天翼族。他正瞇起雙眼地笑著,儘管笑容可掬,菲莉婭卻能感到壓迫感,還有一陣如同泥沼一樣的噁心感。
梅莉婭頓時打開門,試圖以自己的身高優勢震懾對方:「呵,海恩.赫里奧波利斯校董幹事,你的閨女可不只一次違反校規、肆意霸凌其他學生。」
「喔,所以你寧願相信一個連父母姓甚名誰、身上還要寄宿著危險事物的傢伙,都不相信我那可愛的女兒吧?」海恩反問,並睜開他那雙如同紫晶石一樣的美麗雙眼來打量著菲莉婭。
菲莉婭只盯著海恩,一邊強忍噁心感,一邊戒備著他。她原以為賽蓮妮只是個因為父母無暇管教,所以才會如此煩人、潑辣。卻沒想到兩父女是同一個貨色。
似是看夠了,海恩抬頭斜視著菲莉婭,眼裡充滿著觀看野獸一樣的輕蔑目光:「你就是那個想要燒傷我女兒的傢伙了嗎?名字呢?」
菲莉婭差點就回答了,幸好被梅莉婭插話:「誰知道你要名字來幹甚麼?我才不會讓你利用手上權力強迫她退學!」
「喔,那我先到校董會那邊撤銷你的工作簽證吧。」見海恩一副無所謂的目光說道,梅莉婭更是氣得牙癢癢的,拳頭握得更緊,似乎隨時都會揍海恩一拳。
在兩人如此劍拔弩張時,菲莉婭插話了:「你有事衝我來好了!但我說的,都是事實!」
卻沒想到海恩直接越過梅莉婭,直接把臉湊到菲莉婭臉前:「誰管你這溝渠老鼠說的話啊?依我說,你這個寄宿著危險力量的骯髒混血還是趕緊抓去關一關,或者……」
「海恩!」梅莉婭衝上前想要阻止海恩的行動,但海恩已經把手指碰到菲莉婭的額上。但下一剎那就彈開了,作為事主的菲莉婭頓時一臉困惑,她只知道自己再討厭眼前這傢伙,對方權力之大不是光靠魔法或是力量就可以解決。
但是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剛剛想對自己做甚麼,又幹嘛被彈開。
只見他失去了剛才的從容,甚至有點氣急敗壞地說:「你就等著退學吧!」
然後逃跑一樣離開了,留下完全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的菲莉婭,以及一臉擔心地為她檢查的梅莉婭。
「怎麼了?」菲莉婭完全無法理解梅莉婭緊張的原因。
「那可是校董會幹事呢!你知道這裡曾經有似你這般不怕他也算,還要頂撞他在此就讀的親友的學生嗎?那些學生只要碰上他,最後都成了廢人,終日只能在醫院病房或是精神病院渡過!醫生們都檢查過,既沒有明顯傷勢,亦沒有施加魔法的痕跡!你怎麼都似個沒事人?」
「我就是不知道他剛才想要幹甚麼啊!」從菲莉婭的反應看來,她完全沒有遭受海恩毒手。是因為炎魔保護嗎?但那不是祂奪舍的最好時機嗎?為甚麼要保護她?
而海恩狼狽地離開教學宿舍一邊盤算著如何利用手上權力把菲莉婭強制停學,一邊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
那丫頭到底是甚麼來頭?竟有能力把我彈返出去?若非習慣了操作靈魂,這不只是魂飛魄散就完事……
翌日,在梅莉婭的檢查後,菲莉婭被放回宿舍。在這短短一兩天的時間裡,食堂們充斥著談論菲莉婭的聲音。
「就是她吧?連天翼族千金與她老爸都不怕呢!但是看來一點都不像呢!」
「據說天台都是被她燒紅的吧?很可怕呢!該不會之前教學樓被燒都是她的傑作吧?」
「真的嗎?那太可怕了吧?」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這讓菲莉婭焦慮起來——很久以前,她就被人們這樣談論過,而且眼神除了畏懼,就是惡意、嘲弄。總之在名為學校的地方中,她最大的回憶就是人們的奇異目光,以及日復日的惡作劇。只因自己既是孤兒,又是混血而且能夠使用魔法,是以人類為多數的亞爾迪亞居民眼中的怪物。
在她因這些言語不安並站在原地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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