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日常 - 【社論】台灣小說賣不出去，全因水準比不上翻譯作品？

台灣作品為什麼賣不出去？或許我們可以先反觀台灣的出版市場是什麼樣的環境。

外國作品的水準都比較高？

　　因為出版自由與進口風氣的緣故，台灣讀者其實很容易能夠接受外來的小說，不管是美式中式日式，只要是夠精彩的作品，台灣讀者的包容力都很高，也因此，台灣一向是進口多於出口的國家，而且進口的小說水平都很高，因為那些都是經過篩選的作品，所以我們只會看見他國前段班的熱門產品，自然小讀者就會產生「外國的作品水準都很高，台灣是怎麼了，這麼容易踩到雷？」

　　事實上，並不是因為外國沒有雷，而是外國的爛作一堆，只是進不來台灣啊！

閱讀風氣比人口基數重要

　　人口基數經常是被大家拿來討論的一點，確實，台灣跟中日比起來基數都差很多，我們的小眾可能是千人，對其他大國來說，他們的小眾也至少有萬人。我也很羨慕啊，但我覺得這與其聚焦在人口數上，不如說「閱讀習慣與風氣」才是我們必須觀注的部分。

　　閱讀這件事，在台灣本身就是小眾。在各種娛樂唾手可得的年代，漫畫，電影，遊戲，都比純文字更容易傳達訊息，那誰還想透過閱讀來滿足對娛樂的追求？除非你真的從以前就熱愛文字，養成不用文字閱讀就渾身不舒服的習慣？更別提從小就玩手機或平板的年輕孩子了⋯⋯

　　某書店的老闆曾經說過：「比起賣書給喜歡書的人，我們要做的應該是賣給不看書的人。」

　　其實我覺得怎樣推廣閱讀的好處與風氣，這是所有人都要一起努力的事，包括政府。

創作者應從基本功練起

　　當我們在討論國外的劇情結構太樣板的同時，其實我們連屬於自己的樣板都沒有。當皮克斯免費在大學上劇情課程的時候，當國外推理作家免費開放手法與寫法的時候，當韓國與中國都在努力討論與研究好萊塢劇本的模式時，台灣作家還在努力透過閱讀自學。

　　我曾經說過，在學會非線性或非結構的高端說故事手法之前，你至少也要先學會基礎（即使很老套），才能懂得如何翻轉或運用。初期模仿與學習肯定會有很多失敗作，不夠成熟的表現：但當熬過這段時間之後，讀者一回神才發現為什麼別的國家作品成熟度瞬間超前了。廢話，人家都在拚命練蠱，都在觀摩，都在仿效啊。

市場有限出版社沒有豪賭本錢

　　再來就是我跟其他作家在討論究竟有沒有影響的－－經濟狀況。出版業是一個與經濟能力息息相關的行業，人民的薪水少，花在閱讀上的錢就會減少，出版社賺得少，自然就沒本錢賭博，最常見的就是打保守牌－－什麼東西熱門，就讓作者寫什麼題材。再來就是另一點，靠不斷出書來彌補虧本的洞，期許某本書能大賣回本，或是用某本大賣的書來撐其他賣不出去的作品。

　　雖然可能有人會說，大家明明都很愛花錢在遊戲上，課金毫不手軟，但我還是認為，這些肯砸錢的玩家，大多數並沒有跟熱愛文字的圈子重疊。就算有，在有限的金錢內，也無法應付出版社這麼大量出書的速度。如何挑選品質保證，不會雷到人的？肯定是從有口碑的老作家或得獎作下手，造成其他作品的能見度與討論度也大幅下降，也造成新人十分難生存的窘境。

商業現實銷售數字決定內容走向

　　銷量，決定了作者的生涯長短。

　　我被腰斬過，也被退稿過，但這跟你寫的故事好不好看，老實說⋯⋯沒什麼關係，有時候就只是宣傳不夠力。在這市場上能夠熱賣經常得靠運氣，或是日積月累的口碑。

　　那寫什麼才會暢銷⋯⋯即使不是自己喜歡的故事或元素？如果你想在商業市場走下去，就不免俗得思考這個問題。這時候大家多半會試著去理解並寫出來，就算那可能不是你認為的好，或者自己喜歡的故事。但銷量擺在眼前，你只能被數字決定命運。其實對商業作者來說，「能自由書寫自己喜愛的故事」才是最幸福的奢侈。

發展IP異業合作台灣相對弱勢

　　IP，異業合作產業，在很多國家都會見到不錯的IP合作發展，例如動畫、影視、漫畫甚至遊戲。通常只要能作出IP合作，就越有機會擴大作品的閱讀族群，不過IP的成本過於龐大，台灣這裡成功由小說發展出IP的成功例子並不多，跟其他產業鍊完整的國家相比相對弱勢。

~~另外我沒說的~~

　　~~台灣寫作錢不夠多啦，能去別的地方發展的高手早就都跑走了，誰想留在台灣~~

　　其實應該還有很多細節我沒有提到，或是我沒顧慮到的部分。但光是我這樣數下來，其實就會發現「台灣小說賣不好」牽涉到的不只是作者，也包含讀者、經濟市場、編輯、出版社、甚至政府政策。我並不是想替台灣作者找藉口，我也不否認作者寫不好是原因之一，但那不會是全部問題的解答。

　　台灣小說賣不好，是因果中的果。其中牽涉到非常複雜的關係與結構，有時並非一人之力可改變。寫出這篇也是希望讓讀者知道，有很多事情是大家可以一起努力改變的。

※本文同時刊載於udn倡議家

　　有些是自己身為創作者的想法，有些是自己身為讀者的想法，也有些是踏進業界後才看的見的視角。透過這麼多視角來分析同一件事，我想自己終於稍微能得到全面一點的答案，解除在成為商業作家之前一直以來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