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忍幻傳 - 千歲亂舞：臨之章（一）

淡淡的月光如死魚的眼，浮在湖面，微微顫動。晨霧如鬼魂遊蕩，披着薄紗般的黑夜，無聲無息地滲入竹林。

四周靜得只剩寒風穿透樹枝的顫抖聲，與湖水緩緩拍打石岸的聲音，彷彿天地間只剩這兩種回音，在無盡的黑暗中低語。

忽然，一道纖細的身影浮現。她宛如一縷幽魂，無聲地踏入竹林。竹葉上滲出的露水，順着靴沿緩緩浸入她的足底，透心涼。濕氣混雜泥土的氣味，彷彿陰間的氣息。

她的步伐無聲，卻異常沉重。

她該立刻離開，但心思仍在糾纏——一旦踏出這一步，將無回頭之路。

「不行⋯⋯」她在內心低語，「還是走吧！這裡，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當她終於下定決心之際，身後驀然響起——啪！啪！啪！啪！

不是普通的腳步聲，而是四個人，以忍者獨有的步法急速逼近。

她的耳朵微微一動，心下盤算：「四人，行動沉穩，步距精準，必定是受過忍者訓練的追兵。」

「是他的人嗎？」她的指尖本能地貼上腰間的暗器，卻沒有貿然動作，而是如水般沒入旁邊的草叢。

黑暗中的四道影子，無聲地出現在剛才她站立的位置。

一黑、一青、一紫、一深藍。

男子的腰間，懸着漆黑的忍刀；而女子手中，則是閃爍寒芒的苦無。

「該死⋯⋯竟這麼快就追來了。」她屏住呼吸，任由自己隱於黑暗。

「沒看到人？」一名男子低聲問道，聲音嘶啞，如被烈酒浸透的砂紙。

「可能發現我們了，開始逃了。」另一人沉聲回應，語氣帶着幾分不耐。

「嘖！」第三人嗤了一聲：「我早就說過，這個女人有異於常人的直覺⋯⋯如果她真的聽見我們的腳步聲，現在恐怕已經逃遠。」

「不⋯⋯」最後一人開口，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帶着與其他三人截然不同的冷靜。「她還在這裡。」

她的心跳微微一頓。

「這個男人⋯⋯和其他三人不同。」

「這裡霧氣太濃，視線受限，她如果夠聰明，會選擇藏匿，等待時機。」那名低沉嗓音的男子說。

「意思是，她就藏在附近？」那名女忍者眨了眨眼，聲音清脆如風鈴。

她的耳朵微微顫抖——這個聲音⋯⋯是她！？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但就在此時——

心口驀然一陣刺痛！

「糟了⋯⋯這個時候，偏偏發作⋯⋯」

她的臉色微微發白。這種心絞痛時有發生，但今天特別劇烈，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的心臟。

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意識，手指輕輕摸索腰間，取出兩根三寸長的銀針。

針尖閃着微光，塗滿無色無味的劇毒。

「至少⋯⋯要殺兩個人，才有機會逃。」她的目光在四人之間遊移，冷靜計算最佳的攻擊路線。

女忍者⋯⋯不，不能先動她。兩人的身手與體力相當，纏鬥只會拖延時間。

目標應該是——

「——等等。」那個低沉嗓音的男子突然開口。

她的動作頓時凝住。

「怎麼？」另一名忍者皺眉。

「算了，她不可能還在這裡。」低沉嗓音的男子緩緩道：「我們的目標不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別再浪費時間。」

她瞇起眼。

這個男人，在⋯⋯放她一馬？

「可是——」沙啞嗓音的男子剛想反駁，卻被那名男子用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

「走吧，趕去甲斐。」他低聲道。

他們的目標不是她？他們要去甲斐？這四人並非甲賀忍者，究竟是何方勢力？

沒等她多想，四人身影一晃，隨着夜霧漸漸消失。

直到他們完全離開，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手心已滿是冷汗。

「⋯⋯我活下來了。」

她低頭，發現胸口的悶痛漸漸平息，才剛喘過氣，背後啪嗒一聲，有東西落下。

她警覺地轉頭——

是一個短小的青竹筒。

竹筒上殘留着露水與竹筍汁液，顯然是新鮮切下的。

她伸手拾起，打開一看，裡頭塞着一張紙條。

字跡工整，內容簡單：

「趕緊逃離！請稟告猿飛大人⋯⋯」

她猛然睜大眼。

「⋯⋯什麼？」

她的目光重新望向四人離開的方向，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剛才的四人中，有猿飛大人的內應⋯⋯

她猛然想起，那個阻止同伴搜尋的男人。

那低沉冷靜的嗓音，在耳邊回蕩，卻已不見蹤影。

「⋯⋯到底是誰？」

但她沒有時間多想，手指一緊，將竹筒藏入懷中。

下一秒，她轉身，踏入黑暗。

她的目的地，正是——甲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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