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由心 - 【民國／名伶史詩】伶人

街上的百姓寥寥可數，路上欲斷魂的行人們，無不低垂著頭，破敗的斷垣殘壁成了這座曾經繁華的南京，唯一的風景。

時不時有噠噠馬蹄聲飛嘯而過，是馬後拖著一個被勒住脖子的中國人，或是拉車上堆滿成山的屍體，抑或是大吼著幾句日語髒話的士兵，掌心裡的劍柄在手起刀落間，幾個路過的百姓瞪大著雙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猛然倒地，以及脖子那處如泉水般的鮮血湧出。

生逢亂世，何來無辜？在這裡人命便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在一座園子裡，此處彷彿是人間桃花鄉一般，絲毫不受戰火的紛擾，鶯鶯燕燕依舊且歌且舞，身姿翩遷如夢，水袖凌亂的飛舞，彷若帶著無數花瓣紛紛落下，隨著亂世裡的繁華，凋零消散。

鶯舌百轉，淒淒切切，名伶動聽的聲音從樓台上傳來，造成底下的日本士兵一陣騷動。

名伶淡淡地看著下方的男人，她雖不懂東瀛之語，但看那下流猥瑣的眼神，想必他們之間的談話有十之八九便是一些汙言檅語罷。

「小姐，那些日本軍官想讓您今晚留下，讓您給他們唱歌。」

名伶低下頭，她抱緊了懷中的二胡，閉起眼，過了許久之後才緩緩張開：「好。」

「您真的要留下？您應該知道那是一群禽獸不如的畜生！」

「嗯，所以我還要你去通報軍部。」

「小姐，您......」

「我意已決，告訴軍部的人，到時候不必顧我，只稍一把火把這群畜生一起燒死吧。」

「想來，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了......」

誰說商女不知亡國恨？誰說戲子無義婊子無情？

他們亦知家國仇恨，亦懂白骨成堆之下，他們顧蓋著江山社稷，守著河清海晏，盼著有朝一日。

火光沖天，映著名伶的臉蛋，她坐在那高台上，撥弄著二胡，低聲婉轉著以身報國的喜悅，即使在外人眼裡她是低賤的歌女。

她忽然想起那年花前月下，那人握著她的手說著誓言，甚麼噬骨惡意，卑劣憤恨，都被這一剎那的融融暖意覆蓋。1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XcCq2KX5

以烽火為證，以刀槍為憑，她嫁給了他。

後來呢？他似乎是去打仗了。

她哀求的握著他的手，只換來了一句話—人生應該如蠟燭一樣，從頂燃到底，一直都是光明的。

得一段才子良緣，我幸。

卻生於這亂世人，我恨。

但願來世無流離失所，無悲歡離合；願來世繁花開滿南京，朝朝暮暮，你我不是戲中人，相遇不再是一曲經年舊戲。

ns 172.69.59.21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