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種在某個地方。一直羽鳥,來自某個家鄉。
綠葉扶疏,遮蔽了烈日。 一隻羽鳥停了下來, 初次到黃寶地,羽鳥環顧四周,附近高樓林立,在這叢林中似乎沒有適合她的林木。樹搖了搖枝幹, 有些怕生似的隨著風,佯裝自然地擺動。羽鳥跳到了樹中央, 發現有個樹洞, 拾起地上的雜枝落葉, 至此羽鳥便住進了樹的心中。
羽鳥首次飛到這偌大的都市當中, 對任何事物皆感新奇。偶爾糊里糊塗的撞向透明玻璃; 偶爾不小心的曝露於蒼鷹眼下; 偶爾有驚無險的穿過通勤高峰的車陣。無論怎樣,總在傍晚時分飛回她那位於樹心的窩。有時候嘴中叼著戰利品, 又或覓食不成,幫樹挑著蟲子, 樹對此也十分開心, 枝葉花果是越加繁盛, 彷彿是要為羽鳥撐起這片天。
羽鳥在這也慢慢有些日子了, 漸漸認識了一些附近的居民。 退休的老夫婦,快步的上班族 ,喧鬧的小學生。當她四處飛舞探索這世界, 有些人會在她休息的時候靜靜不打擾的走過; 有些人會在她不注意時架起腳架及相機,或許在這地區難得能見如此品種的羽色; 有些人會在她經過面前時, 撒下一些麵包屑供她飽食。 說起來生活於此是豐衣足食, 但是從與同伴走失,成為一隻迷鳥, 隻身四處旅行, 飛越無止盡的大洋, 穿越不熟悉的森林, 最終飛入這不知名的都市, 寂寞不曾離去。
今天仍是一如往常,只是天空的雲與平時不同,燒得如火似的,層層疊疊刻劃出無限的景像植入不同人的心中。是一天的結束抑或是夜晚的降臨;是美好無邊的景色還是慘澹悲傷的象徵;宛若完美的終幕又或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時間如同停止,但又繼續走下去。 與往常相同,羽鳥在傍晚飛回樹。與往常不同,羽鳥站在樹枝上感受這片天,落日餘暉,使他她想起親友,落日的遙不可及,如同故鄉般遙遠,在眼前卻達不成,在心中卻觸不到,誰能陪我? 羽鳥吱喳的喃喃,唰唰的樹葉聲彷彿是在回應,你願意?羽鳥轉身問,枝葉搖晃,樹點點頭答應了這請求。夕陽中終究隨著時間落下,黑夜來臨,冷風咻咻地吹過,漫長的夜彷彿沒有盡頭,但羽鳥有了陪伴。
自那天開始,羽鳥便會將在外所經之事告訴樹,而樹總是擔任一位忠實的聽眾,偶爾會附和一下。無論是平凡的生活小事, 緊張的冒險之旅, 歡樂的獵食行動,任何事樹都耐心的聆聽。同時更常倚在樹旁幫他挑害蟲, 在他上方徘徊,使他無盡的藍天多了活力, 兩者都知道無法離開對方,友情的萌發,綠葉已發芽。
「你愛我嗎?」有一天羽鳥唐突的向樹問到。唦唦,唦唦,樹給予了明確的回應,「我也是呦!」羽鳥顯得十分開心,歌頌開心的歌,而樹也搖動枝葉跳著開心的舞蹈。 友情的種子結出愛情的花。羽鳥在故鄉千里之外,尋得生命的夥伴,無人知曉未來會如何?但有個歸屬在異地,至少現在。
戀情發展之快由室友變同居;由摯友到情侶,晨間水露凝結於碧綠的葉上,羽鳥吸取著, 同時在這個調皮的跳動, 樹以枝葉梳理著她不小心沾濕的絨羽。有如永恆,日復一日,卻又不令他倆厭煩。直到一日,是氣溫,是風向,是季節,喚醒了羽鳥沉睡已久的基因,返鄉之時到了。她興奮地告訴樹,她總算想起家的方向,預計明早就要出發。狂風由枝葉之間穿過,樹發出巨大的吼叫。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知道沒有得到祝福,她感到心情如現在天空的雲般黑暗,氣鼓鼓的倒頭睡於她的窩中,而天上的烏雲也在不久之後開始落下雨滴,配著雷電。
隔天太陽依舊升起, 地上滿是積水。羽鳥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上濕漉漉的,原來是樹洞上方裂了一道縫,她只是甩甩身上的水,便頭也不回的 飛向天際,自由本就是她的天性, 腦中所想盡是故鄉,似乎沒想過是否能回到這地方?樹在昨夜遭雷擊 ,一道細長的傷痕佛直通地心,只是這裂痕僅到樹洞的上方便硬生生被擋下,猶如耗盡能量,以生命做為交換,樹將唯一健全的枝幹舉了起來,直到羽鳥的身影消失在天際,垂了下來。
也許羽鳥仍在找尋歸所,也許樹依舊綠葉扶疏。不過,至少在過去、現在、未來的某個時間裡,他們有著這樣的一段故事。羽鳥對樹來說,樹對於羽鳥來說--彷若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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