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石墜落前，遇見您 - 不良少女：楊千頌 (八)

「同學們之間的流言很快便傳開了，學校裏的人都真的把我看成是『問題兒童』。大家都變得很害怕我、討厭我⋯⋯ 漸漸地，除了阿宏以外，都沒有其他人會跟我說話了⋯⋯」

「嗯⋯⋯」

「然後我就想⋯⋯」

千頌嚥下口水，又再說：「⋯⋯反正大家也把我看待成問題兒童，所以我在升上國中後就決定要改變形象。」

「改變⋯⋯ 形象？」

「我在開學的第一天就遶課到理髪店把頭髪漂染成金啡色，把校裙改短成迷你裙，而且也故意違反校規，像媽媽一樣化起妝來上學去，整天在街上無所事事的流連、荒廢學業。」

「⋯⋯」

「⋯⋯反正大家一早也誤會我是問題兒童了，我再做更加過分和狂妄的事情，發覺也沒差耶⋯⋯ 最後，我就真真正正地成為了一個臭名遠播的不良少女了。」

「那麼⋯⋯」

「學長你不用可憐我啊⋯⋯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被人看待成問題兒童和不良少女。」

她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知道呀，在變成這樣之後⋯⋯ 最傷心的一定不是我的父母⋯⋯ 而是外婆她。」

「咔擦」的開門聲響起。

背著小學禮在後的外婆馬上放下正在炆煮的海鮮湯，走往玄關的位置。

站在門外的是剛把黑長直髮弄成金色曲髪的千頌，身穿著故意不束腰的上身裇杉，和改短至大腿一半以上的校服裙。站在她身後的，是住在家對面的青梅竹馬兼同班同學宏昱。

「婆婆，您好⋯⋯」宏昱尷尬地向她打起招呼來。

外婆對宏昱報以點頭微笑後，再望向一頭金髮的千頌，問：「⋯⋯ 小千，你的頭髮⋯⋯ 是怎麼了⋯⋯？」

好像是預測到外婆會開口問一樣，千頌以煩厭的態度「嘖」了一聲，然後就直接無視了外婆，打算由玄關直衝到樓梯返回房間。

「小千⋯⋯ ！」外婆呼喊著千頌的名字，並打算追上樓梯，卻遭到她的大聲呼喝。

千頌連頭也沒轉，就向著二樓的房間前進，並大喊道：「外婆你很煩耶 — ！這頭髪是我自己的，我喜歡染什麼顏色就什麼顏色 — ！而且爸爸和媽媽也沒有管我，你只是區區一個個外婆有什麼資格管我 — ？！」

說完，她就「嘭」的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嚶嚶⋯⋯ 哇哇哇⋯⋯」被關門聲吵醒了的小學禮不停地在外婆的背後哭泣著。

「噢⋯⋯ 禮禮乖、禮禮乖⋯⋯ 不哭不哭⋯⋯ 沒有事的⋯⋯」

客廳就只剩下冰冷的空氣，以及紅著眼睛的外婆在安撫著被吵醒的小學禮。

— 我們總是善待外人。

— 本應該是最親近的家人⋯⋯

— 反而是在無意中傷害了他們。

— 外婆對侍我並沒有什麼的不好。

— 她最大的不好⋯⋯

— 就是盲目地去愛我和包容我的不好。

「外婆 — ！！」

午夜的時分，因為做了惡夢而驚醒的千頌，抹去額頭的汗珠，呆滯地看著床邊的家庭合照。

這時，她卻隱約地聽見小學禮持續發出可憐的泣聲。照正常的情況，跟小學禮睡在同一房間內的外婆應該早已經察覺到這個情況，並且早已經安撫了他才對。

因此千頌對於當下的情況感到相當困惑。她把外套披在睡衣上，然後走到隔離的房間看個究竟。

千頌徐徐地打開房門，只見在床上的小學禮在哇哇的哭個不停，而睡床上的外婆則是一動也不動。

「外婆⋯⋯！」

千頌立即衝上外婆的面前看個究竟 — 卻發現外婆的左邊臉在抽成一團並流著口水，而且左邊的大腿好像因為乏力而滑落在床邊。

看到這個情景卻不懂得處理的千頌，就只有在一整夜握住外婆的手掌，並安撫著哭泣的學禮，直到黎明的降臨。

電話中又傳來了千頌鼻子抽撘的聲音。

「⋯⋯ 但那個時候的我真是無知。」

「⋯⋯？」俊言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我也是在第二天才知道⋯⋯ 外婆當時的反應原來就是輕微中風的症狀⋯⋯ 也因為我沒有及時將她送往醫院，所以也延遲了治療⋯⋯」千頌合十起雙手，露出了無比懊悔的眼神，用沙啞的聲線喃喃道：「如果我那天沒有跟外婆吵架的話⋯⋯」

「千頌⋯⋯」

「這次的事情也是⋯⋯ 如果我有陪在外婆身邊，而不是在圖書館溫習的話⋯⋯」她的嘴唇抽動著，自責地問：「我是不是⋯⋯ 就可以稍為有多點機會⋯⋯ 跟外婆說多幾句話呢⋯⋯？」

「⋯⋯」

「都是我的錯⋯⋯ 外婆才會⋯⋯」比起悲傷，後悔更多的淚水早已經在千頌的臉頰落下。

「不⋯⋯ 千頌。」俊言按住隱隱作痛的下腹，停頓了一會，道：「你不必把所有的責任也扛在自己的身上⋯⋯」

千頌眨眨眼，望向不見星光的夜空，像是乞求著神明般訴說著她那個微不足道的心願：「⋯⋯ 學長，我、我很想⋯⋯ 再多見外婆幾面⋯⋯」

「嗯。」

「⋯⋯我可不想就這樣完結。」

「⋯⋯」

「我⋯⋯ 還不想就這樣跟外婆說再見⋯⋯」

「千頌。」

「學長⋯⋯？」

俊言強忍著病情轉差的而越發強烈的痛楚，咬緊嘴唇並深呼吸後，一鼓作氣地說下去：「千頌你聽我說⋯⋯ 你只有好好的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繼續發光發亮⋯⋯ 才是對你外婆最好的回報。」

他吞了一下口水，又說：「而且⋯⋯ 你的外婆仍然健在，你重拾好心情的話⋯⋯就好好回去吧。」

「嗯嗯⋯⋯我明白了。」

「有什麼事情的話再聯絡我⋯⋯ 我會等著你電話的。」俊言舉起那隻沒有拿著手機而空出來的右手，往病床邊的小抽屜翻找著什麼。

「⋯⋯謝謝你，學長。」

在掛斷電話後，俊言立即從抽屜中取出一瓶藥物，把兩粒膠囊放入口中並以清水送服。嚥下藥丸的他，躺在床上，並且有點辛苦的喘著氣來，「⋯⋯ 千頌，你一定⋯⋯會沒有事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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