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子短文 - 今夜的插曲

點雨淅瀝，晚風怒號，打在窗板上發出的嗶啵聲響，宛如嘲哳村笛，吵得我不得安寧。

我試圖將身子縮在棉襖之中，不去聽外界的聲音。

但銅鑼般沖出的雷聲卻毫不留情打入我的耳際，逼得我在半夢半醒的恍惚不定裡瞬間清醒。

我無奈爬下床頭，穿上大衣，拿起擺在桌上的傘，推開房門去。

灌入屋內的寒意是扎入的針，刺得我瑟瑟發抖。

我有些後悔開門了。

就在我想再度關門時，一個小廝氣喘吁吁跑過來，他不斷大喊著：「王大人！王大人！」聲音之大，倒像是怕我聽不到似的。

他停下來，左手拍拍胸脯，右手指著過來的方向說：「王大人……呼呼！鄧公子、鄧公子他……他……」

我聽到他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禁覺得好笑，這使我想到在大觀園跌倒的劉姥姥，若說人生是戲曲，或許這個小廝也是個隱含智慧的丑角。

哀！但願王府的未來不會像紅樓夢裡一樣，一切的榮華只是像浮雲一般的夢。

我耐心等著小廝喘完氣後，問說：「鄧公子怎麼了？」

「鄧公子帶著幾名江湖人士站在王府門口，說要對王大人上次的無理討回公道。並且要王大人交出書來賠個不是。」

「哼！無理？」我心裡很清楚，這不過是鄧公子找麻煩的藉口罷了。

許多江湖人士覬覦我身上的『灰道秘典』已久，殊不知道當初是誰造的謠，說能擁有灰道秘典的人在未來可以發號司令，一統中原。

剛得知謠言的當下，我只是笑笑，不以為意，勉強壓下我擁有秘典的消息而已。

也不知這鄧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

「莫要管他，外頭雨大，等他們淋夠後自會走人，你也先去休息吧！」

「是！」小廝點點頭後，掉頭離去。

我接著關上房門，雖然了無睡意，在床上小憩一會也無傷大雅。

想到此，我又躺回床上閉目養神。

叩叩叩！

我再次聽到房門宛如炮竹炸開來的連環叩門聲，接著又聽到方才小廝的聲音說：「王大人！王大人！不好了！他們把王府的門拆了！說再不交出秘典，就要連王大人一起拆了！」

我翻個身，懶洋洋大聲回應說：「莫要管，回去睡吧！」

「可是！」

「去睡便是，大人自有妙計。」

「是！」

又過大約不到一更時間，我的睡意正要入夢時。

蹦！

「王大人！王大人……」

我張開眼睛，發現房門疑似是被踹倒在地，廊臺上燈籠的燭光順著門外透進屋內，微微的照映出一群陌生的身影，但其中一個的影子我貌似認得，此人應當是鄧公子。

我迅速在床旁的蠟燭上用火摺點光後，才再次確認，我果真被包圍了。

「王大人！王大人……」小廝的脖子被某位不認得的劍客拿劍架住脖子，他一面掙扎，一邊說：「王大人，鄧公子已經來了啊！」

「你不說我用看的，也知曉。」我無奈苦笑，捉起偷放在枕下的一把銀針暗器，藏在袖中的口袋裡。

「王品！你欺人太甚！上次居然在公堂上羞辱在下，還不快像在下賠罪！」

我乾笑著回答說：「鄧公子，賠罪也待白天，晚上恐怕不太合適。」

「白天！笑話！若是白天來要，你便有理由耍嘴皮子找人說理。」

「所以自知明的鬥不過本大人，便要來暗的？」

鄧公子張開摺扇，嘴角看似似笑非笑的說：「在下本身就不是好人，這點你也心知肚明。」

「哈哈！彼此彼此！看在相識一場，倘若你要，送你也無妨。」

「哼！你何時變得如此好心？」鄧公子別過頭去，對著我房內的地上吐口唾液。

噁心！這是我的房間，豈是外人可以弄髒的？

鄧公子啊！鄧公子！真不愧是鄧公子，白天溫文儒雅，晚上根本流氓。

明知我有潔癖，居然還故意這個樣子激我。

好！很好！實在是非常好！

我冷笑從衣領內袋，掏出一本藍色的破書舉高，說：「『輸』在此處，果真不要？」

鄧公子瞪著我的手上的書大喊說：「來人！上！快將書搶來，先搶到者重賞黃金二百兩。」

那名劍客大概是最早動手的，我看到他放開小廝，腳借力一跳，往我坐著方向飛躍而來。

我從袖中掏出四枚銀針，夾在指縫之間，兩枚先往劍客的眼睛方向射去。

「好生歹毒！」劍客抱怨一聲，身子往後彎曲仰躺，銀針劃過劍客上方，釘在窗戶的框上。

身手不錯，速度夠快，但我料想他躲不過我的連環暗器。

果真其然，他勉強躲過眼睛，卻沒躲過我趁他閉眼閃躲時，又往他腿上扔去的另外兩枚。

這兩枚我特意瞄準劍客的穴道，他已被我定身，在幾個時辰內不足以成為後患。

接著是兩名拿著長槍的蒙面人，拿著槍往我身上刺來。

我身子往床上倒下，雙手抓住頭上方的槍柄，兩腳借力分別往兩方蒙面客的身上同時一踢，將兩人往後方踹去，而他們正好撞倒也想跟著攻過來另一名刀俠，和一名手上套著雙勾的巨漢，四個人就這樣被撞暈在地。

我起身，跳下床，站在地上，微笑看著鄧公子。

忽然，彷彿感到一陣怪風正由上方靠近，貌似是鐵珠往我頸肩上射來，我立即往右方一閃，伸手一抓，握緊鐵珠往上頭暗器射來的方向投擲回去。

「呃！」一陣哀號聲從梁上傳來，接著一個人由上往下掉落，成一個大字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原來梁上有藏個人，事實上我有些許好奇，這人是何時上去的？

不過，環顧四週，敵人貌似只剩下鄧公子。

「果然是王品大人，深藏不漏，原以為只是普通的縣令，未料到居然是位埋名英雄。」鄧公子張開他手上的扇子，微微在他身上搧幾下後，合起扇子，在手上大力拍一下，說：「我知道你是誰了，當初還想說為何一般縣令會有武林人士皆想得到的灰道秘典，原來你是……大哥！」

「什麼！」我瞪大眼睛。

鄧公子忽然跪下來磕頭說：「大哥！是我啊！我是你之前收的小弟，鄧攻紫啊！」

「我知道你是鄧公子。」

「不是啦！大哥！你忘了！小弟的本名正是鄧攻紫啊！你以前都叫我阿紫的！」

「什麼！阿紫，當真是你！」我快速扶起阿紫，仔細打量著對方，說：「你為何變化如此劇烈？我記得你過去身材臃腫，沒現在的風流倜儻。」

「你也是，大哥！你怎麼變得如此文謅謅？又成了高官，害我一直沒認出來，未料到當初的山寨老大，現在居然會飽讀詩書，彬彬有禮。」

「阿紫！」我抱住鄧公子說：「你才是，大哥害你受苦了！十年來，到底有無好好吃飯？」

「沒有！為了找到大哥，我一直食不下嚥。這下子，終於可以放心胖回來了。」

「哀！你可以胖回來，大哥可不能變回來啊！大哥不幹打劫已久矣！」這時，我又想到剛才的事，我忍不住問說：「阿紫啊！你為何要得到灰道秘典？」

「就是為了大哥啊！」鄧公子眼神飄來飄去，慌忙說：「當初聽到灰道秘典在王縣令身上時，小弟嚇到了，以為大哥被縣令大人殺死，我是為了追回大哥的遺物而來的啊！」

聽到這裡，我閉上眼睛，思索一會，微笑說：「不如這樣，我已經退出江湖已久，無需此書，你拿去。」

「大哥！這怎麼行？」

「休要廢話，叫你拿去便拿去！」我立刻把藍色破書塞在鄧公子的手中，說：「你快帶著這幫兄弟走人！莫要再回來了，大哥已不想回到過去的打殺時光。」

「大哥！」

我搖搖頭，摸摸鄧公子的頭說：「走吧！」

說完，我解開劍客的穴道，鄧公子則是負責搖醒一些昏迷的人。

最後，我撐著雨傘目送他們那群人淋著雨離開王府。

聽到他們離去時不時傳來頻頻打噴嚏的聲音，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竟敢騙我！那就因淋雨過久臥病在床三天三夜！

就在這時，那個原先一直在叫我起床的小廝，悄悄靠過來問我說：「王大人，東西送他真的好嗎？」

「哈哈哈！」聽到小廝的問話，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阿紫啊！其實這就是將計就計的道理，好好學起來。事實上，大人送他的並不是什麼灰道秘典，而是當初金盆洗手時，一名和尚送的心經，這就讓鄧公子回去好好在病榻上誦經！哈哈哈！」

小廝笑著說：「但鄧公子居然裝做是以前的我，實在是……」小廝說完，搖搖頭無奈看著我。

我忍不住拍拍小廝的肩膀，搖搖頭，笑說：「晚了！你也先去休息吧！」

「是！」

換了一個房間後，我躺在床鋪上，活動筋骨完後，應當比較睡得著。

點雨細細，晚風徐徐，在門上發出的喀啦聲響，宛如嘔啞的山琴。

但那又如何？

我試圖將身子縮在棉襖之中，不去聽外界的聲音。

就當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今晚意外的插曲。

挖出2013年5月13日的黑歷史，貼來記錄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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