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蘭書【完結】 - 第十八章--楓洲凌氏

黑夜將至，夕陽西下，人們都放低手中工作，回家休息，而本應十分平靜的森林，卻起了異樣。

在夕陽的映照下，程霜凌的紅衣顯得特別亮眼，彷彿其他事物都被它奪去了色彩。程霜凌佇立於森林的小路中央，手持滴血的「清狂」，腳邊佈滿刺客的屍體，全部都是死於他劍下的。

與平日不同的是，程霜凌化成半妖了，他頭頂兩隻龍角，背後有著長長的龍尾。藍色的龍尾長及腳踝，剛好不觸地。

最後一個刺客轉身逃走時，程霜凌腳尖用力，疾如雷電，往前俯衝。他從背後攥緊刺客的衣領，把刺客拋到旁邊的樹木，「呯！」

刺客的背脊與樹木相撞，脫力的刺客順著樹幹滑落到地上。

當刺客想爬起身時，程霜凌已來到他的面前，清狂已架到他的脖子上。刺客以為自己要命絕於此地了。

怎知道，程霜凌沒有動手，反而問他問題。程霜凌的聲音夾雜著些許怒氣，問：「被你們趕到森林的女子，現在何處？！」

刺客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倒，愣了愣，「什麼？」

程霜凌不耐煩地蹙起眉頭，加重手上的力度，明晃晃的血痕浮現於刺客的脖子。受驚的刺客連忙回答，「我說，我說，我說！你別動手！她她⋯⋯不久之前從斜坡滾下，我們有派人去找，但依然不見她的蹤影。原本我們打算再找，不過你來了⋯⋯」

程霜凌的到來打亂了刺客第二次搜索的計劃，刺客忙著對付程霜凌，自然沒人閒暇理會周子蘭。

程霜凌周邊的溫度頓然下降，讓人如置冰窖。他深邃的眼神變暗，雖然看不清裏面的情緒，但卻令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他冷冷地道：「乖乖坐在這裏。」

程霜凌舉起中指和食指，兩指合攏，向著刺客的方向，在半空中畫了個圈。旋即，兩指發光，光繩從地面冒出，把刺客捆在樹上，使他無法逃跑。

隨後，程霜凌來到刺客所指的斜坡，他沒有繞路直接走到斜坡下方，而是沿斜坡走下去。他把清狂插入地面，充當拐杖的角色，以保持自己的平衝。

步行至中途，他終於發現周子蘭的身影。周子蘭被大石絆住了，她倒在大石上，並沒有繼續滾下去，所以刺客無法找到她。這亦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程霜凌瞳孔微曠，瞧見周子蘭的瞬間，他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他加快腳步，走近周子蘭。

周子蘭依舊在昏迷，她額頭有著與石頭碰撞的傷口，背後有著被銀棱插中的傷口，傷口不滲血。程霜凌的心扉一陣揪痛，周子蘭的傷口在滴血時，他的心也在淌血。

周子蘭的吸呼十分微弱，程霜凌趕忙把她帶到附近的平地，為她療傷。一切處理好後，程霜凌把她的頭輕輕放在大腿上，撥開她額間的髮絲，俯下身子，於額頭落下神聖之吻，猶如蜻蜒點水般，祈望她早日醒來。

半個時辰後，周子蘭的眼皮微微顫抖睜開，她醒來了。

一雙欣喜的墨綠眼眸映入周子蘭的眼簾，她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人緊緊擁著，落入溫暖的懷抱。這時，周子蘭意識到方才自己是枕在程霜凌的大腿上，她迅即變得害羞，耳朵通紅。整個人羞羞答答的，像路邊低著頭的含羞草。

縱使被程霜凌抱著，周子蘭也不覺得傷口疼痛。除了頭上以及背後的傷口較深，還未復原以外，其他傷口都好得七七八八，應是程霜凌用法術幫她治好了。

周子蘭明白程霜凌因自己醒來而高興，所以縱使有點別扭，她亦沒有拒絕程霜凌的擁抱。她回抱程霜凌，拍拍他的背部，笑道：「謝謝你，我沒事了。」

程霜凌內心的擔憂去掉大半，他嘴角上揚，「太好了，你沒事。」

兩人相擁一會後，周子蘭開始掙脫，而程霜凌也留意到，便只好依依不捨地鬆開她。

周子蘭想起之前的刺客，便問：「那些刺客呢？他們去哪裏了？」

程霜凌坦誠地回答，「只剩下一個活口，其他都死了。」

「你殺的？」

「嗯，我化成半妖。」

妖精化成人形時，靈力僅有原有的三成。半妖時，有六成。完全變回妖形時，靈力則全面恢復。

周子蘭上下打量已變回人形的程霜凌，心裏不禁好奇，半妖形的他是什麼樣子的。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被她拋諸腦後，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刺客。周子蘭問：「那個刺客在哪？我要問他到底是何人指示？」

程霜凌點點頭，「嗯，我帶你去。」說落，他二話不說，靠近周子蘭，左手穿過她的背部，右手穿過她的雙膝，把她穩穩抱起。

周子蘭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感到驚訝。她揮舞著手腳，不斷掙扎，口裏嚷嚷，「不用你抱，我自己能走，把我放下！」

不過，程霜凌沒有妥協，他反而收緊手臂，讓周子蘭貼近自己的胸膛。

他帶著威脅的意味，道：「你再動？信不信我馬上放手？」

周子蘭瞟了眼凹凸不平的路面後，馬上靜下來，不再亂動，她不想再受傷啊。程霜凌瞧她如此乖巧，得意地挑眉，笑道：「雙手抱緊我的脖子。」

周子蘭不敢違反，只好乖乖就範。

雙手抱緊他的脖子，此刻他們親密無間，他的心跳聲就在耳邊，他體溫透過肌膚傳到身上，他鼻息間的熱氣打在頭上，很溫暖。

異樣的樹苗在心底發芽，周子蘭竟然覺得被他永遠抱著也不錯。

程霜凌走到刺客前，便把周子蘭放下。周子蘭雙腳落地後，因不捨他的懷抱而微怔。

半晌，她又馬上退開幾步，和程霜凌保持幾個階磚的距離，以免他又無端端對自己動手動腳。

程霜凌瞧見故意和自己疏離，也不生氣，只是饒有趣味地歪嘴一笑。

周子蘭蹲到刺客前，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問：「誰派你來？」

誰料到，那個刺客還挺忠心，別開頭，咬緊牙關，不願開口。

於是，程霜凌只好故技重施，把劍架到他的脖上。果然他的忠心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他啟唇求饒，「別！別動手，大哥！我說了！我是盧⋯⋯」

話說到一半，忽然，瘀血從刺客口溢出，如同噴泉般。程霜凌馬上拉開周子蘭，以免那些血有毒。

少頃，地面沾滿鮮血，而刺客的氣息亦不復了。

周子蘭蹙眉，盯著屍體，狐惑地問：「這是什麼回事？你還未下手，他就無故身亡了？」

半晌，程霜凌沉思後，提出最大的可能性，「他被人下了禁言令。」

禁言令，當受咒者說出施咒者禁止他說的言語時，便會全身爆血，吐血而死，是十分狠毒的咒文。

顯現，刺客被下了禁言令，而他對此事是不知曉的，不然，他不會輕易破戒。是背後指示他的人偷偷所為的，目的是防止他說出幕後之人。

周子蘭咬咬唇，難道這條線索就這樣斷了嗎？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周子蘭很快察覺到其他線索。

刺客腰間的左方，有一部分的位置不尋常地凸起了，經周子蘭搜查後，發現他的腰封裏有塊玉佩。

玉佩是土黃色的，上面刻有「弓月銀灣」的圖案，應是某家的家徽。周子蘭覺得這標誌十分眼熟，卻一時三刻想不起。

程霜凌及時在旁邊提醒，「這是楓洲凌氏的家徵。」

周子蘭想起了，自己前往盧氏舊宅時，也曾途經凌氏大宅，而其牌匾刻著的正是玉佩的圖案。

周子蘭觀察著手邊的玉佩，「所以這些刺客都是凌氏派來的。」

凌氏府邸位於盧氏舊宅的前一個路口，那條路只通往盧氏舊宅，不連向其他地方。因此任何人進入那條路，都有極大的可能是想前往舊宅。

怪不得，凌氏大宅不建於楓洲首都，而是居於這偏僻地方，原來是為了方便監察。當有人前往時，便派出刺客。

然而，為什麼凌氏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阻止別人去舊宅？

而且，這些刺客持有家徽玉佩，是凌氏的心腹，只有家主才能調動。凌氏的家主是凌年名，現為刑部尚書。

凌年名長居於長安，不可能即時得知楓洲發生的事，顯然這一切是他離開之前安排好的。

周子蘭低頭思索，看來想得知更深入的事情，得去長安一趟了。

她沒忘記與程霜凌的承諾，可是此事於她而言，實在太重要了。

她抬起頭，看向程霜凌，啟唇：「程霜凌，我要去長安，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程霜凌爽快地點頭，「好啊。」

倏然，他左耳的銀色水滴型耳環亮了起來，更發出「鳴鳴鳴——」的聲音。

周子蘭問：「怎麼了？」

程霜凌眉頭深鎖，摸著耳垂，答：「妖界有事。」

程霜凌的耳環和流光的是一對的。他臨行時，把耳環交托給流光，一旦妖界有事，流光便會通過它來通知程霜凌。現在，耳環鳴叫，定是妖界發生了什麼事。

註：流光，程霜凌的手下，出場於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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