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日記》 - Chap.29 - 掌心的溫度

莫晴垂下眼簾，似要認真思考答案。

六月債，還得快。等一句愛與不愛有多難受，我此刻終於真切體會到。

我別轉臉，以為將視線從莫晴身上移開，心，就會沒那麼刺痛。在腦海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岔開話題，又生怕這樣反而顯得更彆扭。

片刻，莫晴忽然拉起我的右手輕輕覆在她胸前。

我雖不如柳下惠般坐懷不亂，對女性沒半點色心，可是也絕非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

這種突如其來的「優惠」自問受不起。絕非因為莫晴不夠吸引，我下半身已相當誠實地否定這個可能，然而並非所有男人都如女人指控的那樣，任何時間也只懂得以下半身思考。

男人的身體很誠實，沒錯，甚至經常誠實得令人尷尬。但心動不代表就要行動，重視一個人，自然不會莫視對方感受，在不適當的時候做不適當的事。

任何事都是相對的，相對自己重視的人，其餘一切，包括生理上的衝動都不算一回事。假如一個男人以「生理構造使然」來搪塞自己的不理性行為，那不外乎說明眼前人不足以叫他在滿足生理需要前稍動腦筋而已。

懷著待判死刑的心情，我那衝動不久便為理智所征服。為免尷尬，亦不希望因任何多餘的動作令莫晴產生誤會，我企圖抽回那隻蓋在敏感部位的手，不料卻遭莫晴阻止。

莫晴輕輕搖頭，眼內藏著一份篤定，「闔上眼，好好用心感受。你要的答案，就在我的心跳聲之中。」

我嘗試聽從她的話，調配呼吸，習慣自己急速得有點不規則的心跳，將注意力集中在右手傳來的脈動之上。漸漸，我開始感覺到另一組頻率，一組快得有違常理的心跳。

「以前我絕不會用『心如鹿撞』這成語，總覺這太造作，現在才曉得前人並沒有誇誇其詞。謝謝你，是你讓我真切明白到『心如鹿撞』的意思。」

也許子恆說得對，我是個不懂得收藏的人，內心感受統統寫在臉上。繼剛才的「我找到答案了」，此刻我臉上定必橫陳著「我認輸了」四個大字。

我還能要求甚麼？

1200 分鐘是我親自訂的條件，我該比誰都清楚這是場一開始便注定要滑向句號的戀愛。

我終於成功抽回右手，「Sorry，我不應破壞自己立下的約定，更不應該懷疑你。」

「我們都太自欺欺人吧？」莫晴苦笑，「感情哪有這麼理想，能收放自如？我們只是捨不得不開始，然而開始了，就免不了貪 ── 想貪更多的愛，想貪更多的時間。」

我無力地倒在地毯上，雙手枕在腦後，全身放鬆，腦袋一片空白。

「這樣躺著，甚麼都不用想，真是一種享受。」我自嘲。

莫晴依樣畫葫蘆，躺在我身旁回道：「嗯，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

「嗯。」

據說人們一生中有三分之一時間都花在休息之上，這樣說來，睡眠也是一種奢侈。

莫晴問：「我可以有個小小的要求嗎？」

我轉頭凝視莫晴，我能抗拒嗎？她是知道的，任何事我都願意答應，除了讓她走。

「手可以讓我握著睡嗎？」

我傾前緊緊擁抱她一下，然後放開，輕輕以右手覆上莫晴的左手，嘗試感應從她掌心傳來的脈動。

我不會忘記，彼此掌間曾經有過的那種溫度，即使在分開多年以後。5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2dvWNt4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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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mn it！

真不該在灌完啤酒後往棉墊上躺，還擺出這樣舒適的姿勢。方才明明還在凝視莫晴那酣睡的笑靨，不過略闔上眼……再睜眼，整整 400 分鐘竟然就這樣被酒精的催眠作用蒸發掉！

我抱著頭，嘗試搜尋昨夜的記憶檔：400 分鐘！如此寶貴的 400 分鐘！竟然一筆記錄也沒留下來！虧我還有面目自稱甚麼 1200 分鐘的男友。

我掠起茶几上的空啤酒罐，一口氣盡出在這元兇身上，將之捏成廢鋁，然後啪一聲投進垃圾桶。

算。再氣也無補於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珍惜餘下來那三分一時間。

「莫晴？」我邊喊邊往浴室走。

沒有回應。

尋遍整所房子，除了我，還是我。莫晴到外面買早餐去了？不對，要吃早餐，可以到廚房顯身手呀，況且她根本不曉得附近哪兒有食店。這樣說來……莫晴走了？

掏出手機，正準備按莫晴的號碼，這才發現有一則未讀訊息：

我走了，珍重，勿念。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2WQCDIlN
抱歉我沒有信守承諾。那 400 分鐘，有緣再續。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67RZRNcz
莫晴

我頹然跌坐在地上的軟墊，握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住地輕輕抖動。

就這樣……走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一定還有些甚麼是我可以做，而且必須要做的。

致電回家，是老媽接的電話。

「媽，莫晴在嗎？」

「你死到哪兒去了？明知道莫晴在香港人生地不熟，你竟讓她一個女孩子到處跑，叫我如何向你莫伯伯交代？」

我打斷老媽的連珠炮發：「媽，莫晴呢？」

「走了喇，不然還等你送機不成？我和你老爸才剛踏進家門，喂，你 ──」

我沒法子再聽下去，輕輕按下結束通話鍵。

真的走了。

就這樣，走了。

明日，記得你曾說，愛情，總在尚未意識到它存在之前便已經開始，在毫無準備之下結束。

也許這便是我和莫晴的寫照吧。

畫上句號，我翻到下頁。

//悶。想吐。做甚麼都提不起勁。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aCzvs0X8
窩在沙發上，睡了。

夢中見到另一個自己，她問：難過嗎？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J514VaXn
我答：難過呀，好難過。

大概只有面對自己，才能如此誠實。還是正因為面對自己，所以才無法坦白？

另一個自己再問：想他嗎？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GgCqVDNJ
我答：如果世上有甚麼方法可以令我忘記他，請告訴我。

她滿意地笑了：你難過，是因為患上「思念症候群」。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cWtlnppr
我恍然大悟：是思念症候群嗎？還以為一切已經過去，原來心底尚存有思念嗎？可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她訝異：回頭？你想回頭嗎？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ACBE1vxZ
我猛地搖頭：不！不。都過去了。

那個我微笑著說：人總要活下去的，不是嗎？你思念的那個人，不也正在某個角落努力地活著嗎？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幸福。你不是為了這個才離開他的嗎？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vA1Eu3kU
我答：明白了。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ucKC8wFd
她像是不大放心：去吧，好好活下去。我們總要活下去，帶著思念，好好的活下去。//

帶著思念，好好活下去嗎？希望我也能做得到。明日，你呢？你的思念症候群已經治好了嗎？已許久沒收到你的電郵。

叮 ── 噹。

拉開木門，門外站著大汗淋漓的速遞員。

「速遞派件，麻煩簽收。」速遞員遞上包裹，「是傅威嗎？」

我接過包裹，娟秀的字跡寫著我的名字。

「是我沒錯。」

「麻煩簽收。」速遞員遞上電子裝置，指向顯示屏下方，「在這兒。」

「謝謝。」我關上大門。

寄件人是……明日？！5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vaNQ3p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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